好像有什么在脑海里炸开。 她说过什么,沈楚开始自己回忆,却发现记忆十分模糊。 ‘小楚……’ 瞳孔骤然一缩,沈楚道, “她说,‘小楚,我们一起去死吧’。”沈楚终于回想起一些零星的片段。 “还有呢。” “没有了……” 沈音却抬手死死捂住了嘴巴。眼泪止不住地溢出。沈楚听到那呼吸里的颤抖,一点点转过头,看着妹妹的时候,台灯的光芒在沈音背后投出一片巨大的暗影。 那暗影好似渐渐缩小,成了一团小小的,圆圆的影子。 再一看,影子前面前抱膝眼泪涟涟的成了一个小小的女孩。 那是五岁的小音。 环顾四周,他再一次置身于那间毫不透风的暗室。 只是,眼前的一切从未如此清晰。 砖石的每一处缝隙,炭火燃烧时细细的声响,眼睛,耳朵,仿佛都被拉回当年清晰的记忆里。 他听到医生的声音,和原子笔“啪嗒”“啪嗒”摁下又摁起的声音,炭火燃烧时火焰青蓝,窗户缝隙都被胶封上,屋子里暗沉沉的,分外压抑。 “听得清楚吗,妈妈那时候,到底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借鉴:1:原文出自《与妻书》(有些改动)。2原文出自《离骚》(有些改动)第102章 晋江首发 大魏。 上京,皇城。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 凛冽的寒风灌入室内,吹起少年猎猎的衣角,将睫羽上未干的湿润冻成寒霜。 “长明军另外半只兵符现在谁手中。”江晏迟与戗风中身姿挺拔,嗓音里带着沙哑,却比方才那落魄无主的模样好上很多。 周闻似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立刻抱拳作揖回:“在豫北郡王之子,世子江似岚手中。” 就是那个调兵五万逼近上京城的豫北郡王的儿子。 小皇帝的眼睫微微眯起。 “看来,豫北郡王与这位世子,并不完全是一条心的。”祁岁似是也才想到这一茬,“否则,北边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似岚此人我打过几次交道的,是个中正纯良的性子,与那北境的小侯爷许纯牧是至交。” 许纯牧。 又是许纯牧。 棺椁前的一朵白花被风吹得乱颤。 江晏迟想到楚歇怕冷,反手将门关上。 心底撕裂一般的痛楚之下,缓缓走到那棺椁前,“楚歇。” “你是在报复我吗。”他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他的面颊似的,可未愈的指尖伤口再行裂开,指甲缝里溢出鲜血,“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知道我一定会,为你救下许纯牧。可你这样对我,可曾犹豫过吗。” 江晏迟忽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悲恸而苦涩,他好似终于明白楚歇那眼中的淡漠与疏离究竟为何,“你这半生蹉跎,为仇恨,为弟弟,你可曾为过你自己。” “你没有喜欢过我,是不是。” 手松开的刹那,鲜血滴落在棺椁旁。 “你连你的死都算计好,用来给许纯牧铺平余生的道路。而我,却还痴痴地,做着与你白头到老的长梦。” 话越说却越轻,罢了,竟是一声哽咽。 再最后,又红着眼,在那棺材旁呢喃着。 “罢了,罢了。” “终是我甘心,一次又一次地,被你算计于股掌之内。” 命周闻先去取了上京城的方位图的周遭郡县府兵排布。 江晏迟秉烛夜看,周闻在一旁也思索着该如何解那城外五万兵马围困之祸。 苏明鞍算准了皇帝绝不会废楚歇。 可想要这样轻易地想逼他退位,也未免太轻率。 也不知赵灵瞿到底活没活下来。赵煊说的对,如果他还活着,定会凭着手中半块兵符去调北境三十万的兵。 外头的传来小喜子的惊呼声,祁岁冒着风雪前来,手中却扬动一封信笺。 刚跨步进来便立刻说道:“陛下,是北境来的信!是许小侯爷的回信!” 回信。 北境来的。 江晏迟接过信,匆匆一阅后,眼光骤变。 “陛下,信上写的什么。” 祁岁看到皇帝脸色变化颇大,立刻问。 “他已在北境掌握长明军,此刻正往南下……”江晏迟喃喃着,一边想起了那一夜楚歇写的那一封信。 莫非,那封信,就是为了劝许纯牧赶往北境先且稳住兵权。 连苏明鞍的谋反他都算到了。 手中纸张渐渐揉皱,那纸上最后一行分明写着:已经捉拿,叛逃主将赵灵瞿。 以许家在北境的威望,即便是手握半只兵符的赵灵瞿,却也是远远抵不上,实实在在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许家小侯爷。 楚歇说得对。 许纯牧自始至终从未起过反心,否则。 他这君王之位,岂能坐得如此安稳。 楚歇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元月初十,许小侯爷领兵骑兵率先南下,与豫北郡王的五万兵马于上京城外二十里处对峙时,江似岚似乎惊异于许纯牧还活着,几乎不能相信。 “似岚,不能反。”许纯牧看了一眼豫北郡王的脸色,目光越过那人,只看着身后的江似岚,“陛下并不昏聩,是太傅苏明鞍巧言令色百般算计。似岚,千万不能攻城。不可再生乱,令皇族子嗣进一步凋零。他是月氏人,不说旁的,宣和帝之死和苏太傅有脱不了的干系。” “什么。”江似岚看着自家父亲的脸色,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进该退。 “你们远离上京城太久了,根本不懂上京城里的诸多勾心斗角。切莫为他人所利用,平白地,将大魏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西京的战乱刚刚平复,此一役若打起来,又会是多少生灵涂炭。” 许纯牧的话依旧恳切。 可豫北王却想着,离弦之箭,万没有半路折返的道理。 一旦起事,若半途而废,也只会落得和许邑一样不得好死的下场。 便厉声道:“月氏人,眼下这位皇帝还有一半的月氏血脉呢!照你这么说,奸佞也该除,这皇帝,也该换!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自小也没受过什么教养,他能当的好皇帝吗!纯牧,你忘了你爷爷怎么死的,这种时候,怎么能一味的愚忠!” 许纯牧见言语不通,便将腰侧的长剑缓缓抽出:“郡王手里只有五万兵马,而我手握三十万军权,郡王不再斟酌斟酌吗。” 豫北郡王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反而笑了声:“莫要虚张声势。三十万兵马那小皇帝早削了你许家的,如今都在姓赵的手里,你” 却听身后马蹄急急。 山林里似是有些不一样的动静。远处的哨兵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立刻摇动手中的旗子示意。 许纯牧望着高高的城墙上,赫然悬起的“上京”二字。余光扫过那旗帜下漠然战立的越国公爷,赵煜。 声音清冷淡漠,却高高扬起:“戍守北境数十年的长明军,区区姓赵的,也能驱策得动。” “你们干的都是谋反的勾当。莫要说半块兵符,即便是赵灵瞿拿着两块齐全的,他也没法子号令着保家卫国的长明军挥旌南下,去攻打大魏自己的皇都!” 说罢,手中长剑凌然而起,往那城墙上飞掷而去,削落一柄风中飞扬的城旗,旗后站立的越国公爷身形顿现。 旗帜飘扬摔落在许纯牧马前,自数十丈而下,却不能惊动他身下战马后退分毫。 豫北郡王眉头紧紧皱起,听着后面声势浩大,又看着城墙上已无越国公爷身影。回头看了眼自己孩子的颜色,在他的点头示意下只能下令退营五十里,暂且收兵。 许纯牧入京时风尘仆仆,身上还有伤未好。江似岚没有跟着父亲回上京城,而是在外头和许纯牧交汇后,扮做了他的副将一同入上京。 却不成想,甫一入城,刚行至宫门前,便看到江晏迟已然在外头等候。 许纯牧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见那人骑于马上,隐隐可见眼底生红,将手中被揉皱的书信一扬,问:“赵灵瞿呢。” 小侯爷愣了一下。 又听他再问一句:“赵灵瞿,在哪里。” 那语气似是很不对劲。 许纯牧如实答:“如今扣押在城门外的驿站,陛下……” 话音未落,江晏迟已狠狠一鞭抽在身后的马上,飞驰而去。 许纯牧不知缘何,只看到禁卫统领周闻也立刻领兵跟了去。转头问身后的赵煊:“苏太傅呢。” “他?早就逃出城去了。你不如问问豫北王将他藏在了哪里。” 许纯牧觉得奇怪,怎么不见楚歇。 犹豫了一下,再问了一句:“那,皇后娘娘呢。” 赵煊和祁岁面面相觑,脸色几番变化,最终竟双双沉默。 许小侯爷眼皮一跳,沉声:“他在哪儿?” *** 啪嗒,啪嗒。 原子笔摁下又弹起的声音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