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7章 泣血蝇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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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西侧岗下传来的马嘶声和叫骂声,陈昂驹立即爬出了战壕,走向闹起来的西侧坡底方向。

他果然有战时经验,所以反应能如此灵敏。陈昂驹在去年就已经是骁果营先锋,随大都统出征,参与了拦歼来犯的风居城旧部的战役。

可我还是个十足的愣头青,所以直到他都走出很远了,我还正自在壕沟里发愣。

我反应过来,忙也跟着爬了出去,一路小跑跟上他,稍没注意就差点滑倒在这土石缓坡上。

之前堆积起来的雪都融化了,融雪把本是黄色的土山岗浸润成了红色。围护后军、中军的后卫营的兵士,挑着刀盾手重甲的民夫,运载粮草的马队,驮着箭枝的骆驼队,都在这坡面上踩来踩去,把这土石坡面弄得烂泥狼藉。

不过散落在坡面上的一人高的石块倒是安定,仍然镶嵌在这坡面上。

我终于小心翼翼的在烂泥地上摸到岗底,看到铺设好的绊马索中正锁着一匹黑青色的战马。

那马并没有披着铁甲,一看就是轻装上阵的斥候坐骑,尽量减了重,为的是把马的机动性发挥到极致。

这马可怜兮兮的侧卧在那里,身周被带着铁蒺藜的铁索紧紧拴住,动弹不得,只是呼呼从口鼻中喘出白气。

战马身侧是一个同样轻装的东原轻骑兵,身上只是穿着牛皮甲。唯一抓在手中的武器只是一把东原短弯刀,也同样是为了机动灵活而尽量少带装备。

他的脸庞是如此青涩,雀斑遍布在他高原红色的脸庞上,我甚至觉得他年岁比我还小。

他正坐在那里,绑扎在右臂上的袖箭筒裸露出来,左腹部有一处口子正溢出鲜血。我一看就明白了,他是被枪尖从马背上戳下来的。

他跑进了我们这大后方的铁蒺藜和绊马索中,肯定是因为不熟地形,又因为大雾,而迷失了方向,误闯进了这里,才被这样轻易的生擒活拿。

想到这,我心中不由担忧。对方斥候肯定不止这一个,但只抓住了这一个。剩下的对方斥候应该已经探明了白云岗的情况,或许不久对方就会有所行动。

围住他的后卫营的兵士有七八个,却都并没有在意这个东原斥候,只是在关照着那个被这斥候袖箭射穿左大腿的倒霉蛋。

那是军医在处理创伤。这样的贯穿伤,药是要拿药捻子捅到里面的,为了避免以后有空腔,我看着都疼。

我不忍看那受伤的兵士,就把视线转向那东原斥候,却见他好像知道了自己难逃一死,不再惊慌。只是把随身带着的那把马头琴拉了起来,琴声悠远漫长,像是等着赴死。

他这是在思念远在东原的母亲,还是想着来这前最后见的姑娘?或是我想的太多,他只是单纯在死前想再拉一次琴而已。

“砍死他砍死他!”那个我之前就听到的喊叫声终于近到了那个斥候面前。

窄背环首刀亮了出来,手起刀落,那年轻斥候的脑袋就被砍了下来,和从他手中松落的马头琴滚在一处。

风风火火赶过来砍人的,是个拿刀的黑汉子。他砍完人立即就提着半拉裤子,狠狠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的继续跑向岗底不远处的旱厕,又去接着上他没上完的大号。

他边跑着还边继续骂骂咧咧:“他娘的一群饭桶!不砍死,由着他拉琴扰乱军心?”

我只看到了他那黑亮黑亮的大脑门从眼前闪过,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问陈昂驹:“这是谁?好狠烈的心!”

陈昂驹无奈笑道:“这是个‘生不怕京兆府,死不怕阎罗王’的混不吝。是后卫营的一个什长,叫安乐海的。他这人活的潇洒,今天拼命打仗打赢了,升了迁,明天就去妓院喝酒斗殴,立马就又撸下来了。这么多年了,这不还只是个什长。”

话音未落,我就忽然察觉到不妙。

那是沉闷的呼呼风声从头顶传来,下一瞬就是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落在了山岗上,滚落下来。

那是对方投石机开始轰击白云岗了。事发突然,陈昂驹不再理会我,只说了一句‘回去壕沟’,就走开去指挥了,留我一个人回到了先前的壕沟里。

巨石仍是不断砸下来,伴着几颗牛油包裹的火球一起,从坡面上滚向坡下,一片混乱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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