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萧南雪不顾伤势,在隧道中追着炼冥珠发出的光芒快速急行,急切地想要逃开冰墙倒影中那诡异至极的视线,她有一种感觉,如果呆在原地不走,等光芒完全消失的时候便是自己的死期,一种莫名的寒意袭来,使得她不得不逃。
萧南雪蓝眸闪烁,左右两侧仍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异样的视线:“我若是转头去看,那看见的自然是发着蓝光,带有杀意的眼睛,可不去看,那异样的视线一样还在,难道又是什么幻象?”
这个可能性的确不小,她先前在迷障中见到各自古怪光影,只是不为所动,但黑影化成太叔京甚至咬她一口这确是真正发生的。
萧南雪长刀紧握,心中告诉自己:“幻象未必不能杀人,眼见也未必为实。”
话虽如此,但左右都有异样视线直直看来,杀意毫不掩饰,几乎等同于本能在告知危险就在左近,更何况萧南雪这种对杀气非常敏感的战将,哪怕有一丝杀意都瞒不过她,更别提如今这两股恐怖骇人的杀意视线落在身上。
萧南雪的战斗本能驱使她去看冰墙,但她的理智却极力阻止,如今她没有去直视冰墙里的倒影就已经战栗至此,倘若再看一眼,怕是一步也跑不动!
她只能强行克制住战栗恐惧,目光一直跟着炼冥珠的紫光飞奔,她跟着紫光飞奔许久,冰道如同长的没有边际一样,始终没有跑出去,那两股恐怖的杀意如影随形,时时袭来,萧南雪甚至都感觉到它们从冰墙上走了下来,正左右拿着两把长刀对着她的后颈就要砍下!
萧南雪的手掌微颤,长刀低鸣,连无明长刀都能感应到杀意,危险实实切切存在,但萧南雪心知一旦回头,很可能眼见成实,脑袋就真的下来了,再是恐怖也决不能回头去看。
她没有任何依据,全凭直觉向前飞奔,纵然是她这般勇武胆量,此时跑动的身影也已经有些歪歪扭扭,头重脚轻,她继续追着炼冥珠飞奔,地上的冰霜越积越厚,越来越多,很快连洞顶都已经变成了冰棱,便见脚下头顶都成冰面,借着炼冥珠的紫光又映出了两个身影,这两个倒影和冰墙上的一样,也是目泛蓝光,同时俯视过来,顿时心里一麻,一瞬窒息!
萧南雪立刻闭上双眼,横刀在前,无明刀放寒光,勉强遮住脚下倒影,心里却在叫糟:“刀光虽然能挡得住一时,长此下去势必会看见冰中倒影,我身上负伤,怕是……”
她脚下不停,刚想到此处,忽然间感觉到一丝丝的凉风从她脸上掠过,炼冥珠还在前面,光芒渐亮,又过不久,那风夹杂着冰雪从前方猛吹而来,气温骤降,风越来越急。
萧南雪心中一喜,立刻加快脚步:“前面有风,定是到了出口,只要到了开阔之地,我便不用怕这诡异倒影!”
她此刻闭着双眼只留一小道缝隙去看炼冥珠,脚下踩着冰面,一脚踏前没有踩稳,马上滑了出去,眼看就要摔翻在地,急忙提起一口气,两脚前后一分,同时松了劲力,身子竟没倒下,轻飘飘地朝前滑了过去,比奔跑还要省力,很快便跟着炼冥珠冲出了冰道,顿感寒风如刀,漫天都是拳头大小的冰雹下坠,可见温度之低,远超冰原上的其他地方。
萧南雪睁开蓝瞳,身子在冰面上滑动,轻盈周转,在她眼中那冰雹来得并不甚急,清晰可见,随意闪躲倒也砸不到她。
萧南雪抬头见到了她在冰原上从未见过的一幕,只见漫天暴雪夹着冰雹,漆黑夜空之中,一条半天粗细的光带在空中蜿蜒流转,那光忽明忽暗,或蓝或绿,时而金黄灿烂,时而明耀如白,令她震惊不已,一瞬竟忘了自己身处险地,来寻祖脉之事,满眼都是那奇异光景,璀璨夺目,移不开双眼。
萧南雪嘴唇微张,呼吸也紊乱起来,在风雪之中凝望天边光带,喃喃自语。
“天北流光……天北流光!爹……我终于见到了您跟我说过的天上光河,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真正亲眼见到……”
萧南雪呆望天空,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不觉潸然泪下,被寒风一吹,便在眼角和眼下变成了几道霜痕留下。
她原本是出生在神陆南边的一个山村之中,她的母亲是村子里的人,父亲则是自北方流浪而来,身材高大,体型魁梧,相貌完全不像神陆之人,也决口不提自己的故乡,只在萧南雪年幼时带她上山狩猎的时候为了哄她开心,才零零碎碎说过一些自己故乡的事情。
“雪,你现在还小,爹告诉你,其实这座山啊,一点也不大,只不过是天下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爹骗人,这座山大得很~娘和伯伯婶婶他们都住在这里,我从来没有跑遍这座山过。”小丫头小手大张,在空中比划,用她那稚嫩而又明亮的声音反驳着。
萧朔看着自己的女儿那认认真真比划的样子,一时哭笑不得,她现在还太小,眼界还止于这座山而已,需要自己循循善诱,让她明白天地广大才是。
“那爹问你,你知道自己名字的意义吗?”
萧南雪摇了摇头,大声道:“不知道,爹又想说什么?”
萧朔幽幽一叹,把手中的长矛放到一旁,将萧南雪抱在怀里,笑道:“你名字里面,有个东西是这座山里没有的,连你娘,甚至你娘的娘亲也没有见过。”
“那是什么?”萧南雪大眼睛一闪一闪,充满好奇,还有什么东西是山里没有的?看爹能编出什么来。
萧朔看向远方,他的目光似要跨过千山万重一般,遥遥看向某个她所不知道的地方,神色怅然,道:“那就是……雪啊。”
萧南雪虽然年幼,也看出自己的父亲好像不是瞎编,便问:“雪?雪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我们的山里没有呢?”
“雪啊,冰冰的,凉凉的,很冷很冷,从天上飘落下来,有的像花瓣,有的像羽毛,有的像石头,落手心里就会化成水,很快就会结霜,不赶紧弄掉啊,就会冻得你很冷很冷。这里没有雪,只有爹的故乡才有,但是这里也有爹的故乡没有的东西,就像这,花啊,草啊,绿叶啊,还有金狼!”
“爹又记错了,是太阳!娘知道了又要骂你!”萧南雪纠正道。
萧朔哈哈大笑:“是,是太阳,世上哪有什么金狼,爹错啦。”
萧南雪又道:“爹的故乡没有太阳,也没有花草叶子,却有很冷很冷的雪,难怪爹要离开那里。”
萧朔默然不语,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便能从这些只言片语里判断出故乡险恶,实在是聪慧过人:“小雪如此聪明,胜我良多,或许我的矛术和本领应该教给她才是,唉,只希望她长大之后能够随心所欲的生活。”
“爹,你的故乡还有什么?我还要听。”
萧朔把她扛在肩头,向山中走去,笑道:“爹的故乡,天上有一条光河,流光四溢,不知究竟多长,横跨天空,只有很少的人能够亲眼见到,据说见到流光的人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爹见过吗?”萧南雪心中充满了憧憬,又追问道。
萧朔的神情又再怅然,随即笑道:“爹就是那极少数人,不仅见过,还实现了愿望,这才会来到这里,遇见你娘,又生下了你,我的好女儿!”
萧南雪见到父亲开心,自己也很高兴,骑在脖子上大张小手,喊道:“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看看流光!”
光阴流转,萧南雪自那时算起用了十六年,才找到父亲说过的天北流光。
“爹说过……见到流光之人愿望就能实现,我……”
萧南雪正要许愿,忽然间,大地猛烈震动,风雪一瞬变向,倒卷而回,炼冥珠被卷得在风雪里乱转,始终停不下来,她抬头看去,只见自己所处之地四面皆是天蓝坚冰,此时光芒骤起,这才发现这里并非洞外,还在地底,只是穹顶大洞直通地表,所以有风雪天光漏了下来。
不远处还有一座冒着烟气的湖泊,湖水翻滚如沸,一阵阵的嘶吼咆哮从四面传来,阴风呼号,犹如数不尽的灰狼同时对着耳边嚎叫一般。
萧南雪登时醒过神来:“难道说……这里就是真正的祖脉,我进来了!”
只听一个声音阴恻恻地传来,如嚎如哭:“又来了,贪得无厌的人类……!”
萧南雪站稳身形,长刀虚劈一道,警惕地环顾四周,却见空无一人,当即喝道:“何方鼠辈在此装神弄鬼?”
“鼠辈?呵呵,哈哈哈!”那声音阴森干笑,四周冰壁顿时又是猛震,脚下的冰面传来噼噼啪啪的断裂之声,萧南雪心知不好,一步一踏,测量冰面厚度,缓缓退到中心较厚的位置。
风雪顿时从穹顶大洞猛灌进来,那风雪滴水凝冰,极是寒冷,萧南雪凝起战煞屹立其中,身上顿时覆满冰霜,很快成为一个冰人,那四面巨大的蓝色冰壁上赫然出现四对蓝瞳,同时瞪来,眼中蓝焰跳动,充满了无尽仇恨!
“该死的人类,死,死吧!!让你们尝尝和我一样的滋味儿!”
萧南雪在冰中一声断喝,刀光连闪,将封住她的冰雪一刀劈开,砰一声巨响,斩的粉碎。
她蓝眸比冰还纯净,静静直视冰壁上那双巨大的蓝瞳,毫无俱意,那冰壁中的蓝瞳见了便是一凝,轰然震动,厉声吼道:“啊——是他,又是他的子孙!你们这些卑鄙的人类,又来这里做什么!!”
萧南雪虽然有伤,此时身形仍是不动,将那长刀倒竖过来,深深一礼,询问道:“敢问,您可是冰原狼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