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历四百七十四年,北燕天狼将率军围攻南越先锋大营,斩首两万余级,全歼越军,萧南雪宽仁准降,余者逐回南越。
鹰扬关内兽笼之中,群狼环伺,萧南雪和燕军诸将皆在此处讯问谭佐,太叔京和伏高站在人群后面。
第六千夫长死在眼前对他的触动还是很大的,他根本就没想到谭佐会突下杀手,甚至认为第六千夫长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伏高,此事应该算我头上,与你无关,终究是我低估了谭佐的丧心病狂,来得太迟。几位千夫长大人死在关上都是因为我思虑不周才害了他们。”
伏高默然垂首,叹了一声:“如果不是有你在,恐怕我们早已遭了他毒手,只怪我能力不足,没有事先防备,好在现在越军被彻底击退,几位大人的灵魂也得到慰藉回到了狼祖身边吧。”
太叔京想了想,还是道:“伏高,说句真心话,此事虽是与你我相关,但终究作恶之人是那谭佐,我们都不要太过自责了。”
伏高抬起头看着太叔京,明明他也很内疚,却还要来安慰自己。
这让伏高有些过意不去,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害人的终究是谭佐,不是我们,谢谢恩人宽慰,是我太矫情了。”
太叔京展颜一笑:“人之为人,故有常情,若是事不关己,便会成为谭佐那样,可不是矫情。”
其余人也不是不为第六千夫长难过,只不过他们选择了另一种更加直接的方式,报仇!
一大群人除了萧南雪以外全围在笼子旁边,高喊要将谭佐这狗东西活剐了喂狼,折磨他十天半月再说,谭佐此时面色苍白,眼睛半睁半开也不知是否清醒,又有没有听见周围这些愤恨的声音,总之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也不奇怪,他四肢已经全被砍断喂狼,现在也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萧南雪则表现地很平静,对这些愤怒的声音不置可否,看了谭佐一阵,终于问道:“谭佐,你身为燕人,至今征战十年,究竟为何要通敌为奸,欲害此间数万兄弟?”
听见他的声音,谭佐那已经暗淡浑浊的眼中恢复了一点光亮,低声笑道:“为什么?你说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本将只知你当年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战士,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你怎会堕落至此甘愿卖国通敌。”
谭佐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恨声道:“你我同年入军参战,猎帅却独独看重你一个南来外人!你如今是位列三兽大将,我却只是区区一个边关戍将,除了些许守军,半点军权都没有!何日才能出头!”
太叔京耳朵尖,也听到了他这句话。
原来这冷血傻子不是燕人?
萧南雪目光一凝:“我燕军非比南国军队,向来提拔重用只以战功论事,猎帅大人从未偏袒本将,对燕军众人亦一视同仁,你虽为戍将,但重责在身,又哪里低我半分?”
谭佐气极反笑:“只以战功论事,我的战功又何曾低于你?凭什么你一个南人就能受封贵族,而我谭佐只能做一个戍将?!”
他此言一出,众人有些议论,天狼将军的来历只在高层为人所知,而大部分千夫长都是完全不知情的,因天狼将军历来以身作则,作战勇猛,又有谁会在乎他的来历?更不会有人想到他竟然并非燕人。
如果不是燕人却被封为贵族,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难怪谭佐会说猎帅偏重于他,数年以来凡是大小战事,平定南原叛部都是萧南雪出马,这难道不是有意为他铺路吗?
这是燕国的历史遗留事件,虽然太叔京知道了萧南雪也是南人,想帮忙说几句话也不知从何说起,没有插嘴的余地。
萧南雪不理众人议论,语气一冷:“你只道猎帅重用一个南人,却为何不想本将既是南人出身,亦可凭借军功受封重用,而你身为冰原燕人,祖上可溯至先王时期,猎帅何以不用你?我燕人重荣誉,信义,勇敢,却从未出过似你这等通敌为奸,戕害同胞的贼人!”
对啊……连天狼将军一个南来外人都能不论亲疏得到重用,而且这许多年来立下无数功劳,每有战事必是身先士卒地恶斗,那被封为三兽大将为什么不服?
原本还在议论的众人脑子里一声惊雷,如梦方醒,十三千夫长当先指着谭佐骂道:“呸~天狼将军是南人怎么了?我千人队中太叔材官也是南人,说来说去险些害死咱们的还不是你这个狗东西,你也配当燕人!?”
第七千夫长也点头搭腔,怒道:“我燕人传自狼祖,部族团结,向来敬重勇士,最恨叛徒,比起你谭佐,天狼将军哪一点不是燕人?就是太叔小子也比你像燕人得多!猎帅大人要真是重用你那才是瞎了眼呢!”
太叔京在后面笑笑不作声,他本也不是太在乎燕人对自己怎么想,不过如果从重信守义,作战勇猛的标准来说,他还真是个燕人,萧南雪更是燕人中的燕人,所率之军名为天狼则体现了猎帅和蓝王对他的赞许,不然一个南人想在燕军里混到这个位置,做梦去吧。
谁知谭佐反唇相讥:“你们这些匹夫,蛮子!只知在冰原上饮冰沐雪,哪里知道我的志向?南越弈将军早就许我爵位,共分功劳,要不是这两个可恨的南人,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等等~说起南人我可有话说。”太叔京走到前头,看着地上没了四肢的谭佐还在昂头怒吼,不住发笑:“你不过是为名为利,卖国求荣,是自己卑贱下作,和我们是什么人无关。”
又指着萧南雪道:“你方才口口声声说他是南人都被猎帅重用,自己是燕人反而不得志,可是你心里早就不把自己当成燕人了,一个对自己同胞尚且能以蛮子蔑称的败类还有什么资格指摘别人的出身?”
太叔京知道这些阵将千夫长多半听得懂神陆语,又转身对众人拱手说道:“诸位兴许不知,那越军主将死前,也曾对天狼将军说过一样的话,诸位可知他如何回应?”
众人面面相觑,还有这事?
太叔京不等众人有什么怀疑,忽然对萧南雪躬身行礼,续道:“萧将军的回应便是斩了那弈逊,他虽是南人但重信守义,不为名利所动,而这谭佐自小生在冰原,却对同族下此毒手!与这等背祖,卖国,戕害同胞之贼相比,谁是燕人,谁又是南人?”
萧南雪虽然神色还很平静,心里对这番言论十分赞赏,只用眼角余光看着太叔京,明白他一字一句既是在为自己说话,也是教众人知道,敌人还是自己人,不是单单用血脉就可以分辨的。
却听众人沉默一阵,忽然齐声喊道:“天狼将军是我们燕人的将军,这个谭佐背叛祖宗,是南人的奸细!剐了他!”
那谭佐还要张口再辩,却见太叔京一道紫光刺进他口中,冷道:“卖国求荣的败类,你没必要再说话了。”
几个千夫长都顿足长“哎”了一声,道:“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