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遇刺和迟妘中毒不醒的消息在外头都开始流传在宫里自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帝王明言禁止后妃来扰所以也没谁不识趣来触虎须,而迟妘再遇刺之事也未声张,对外只说她毒已经清了人也醒了,再就是林泗成查刺客查了两日终是得出了结果。
查出来的幕后主使是太仆少卿袁庄,此前袁庄亦是同周邑往来甚密且以周邑马首是瞻,那么他为周邑行未成之事便理所当然。在袁庄府中搜出了此前与周邑往来之信也搜到了太尉府军的令牌,送呈御案时袁庄也认下了罪名。
一切看起来都极其之顺利,既是行刺的幕后主使已经找到该放的人自然就都放了,迟妘也被挪到了灵玉殿侧殿养伤,这时自也有人来探望了,最先来的是陈皇后,而后就是郑妃和湛净莲,兰贵妃不知为何落于这二人之后到的。
不提那一样样珍贵的补品和华丽的锦衣,兰贵妃还带了一盏参汤,且据说是千年老参补血益气之效当为上乘,如此盛情迟妘自是不能推辞。
“要本宫说你这姑娘家的就该在家享福才是,这般出生入死你泉下双亲该有多心疼啊。”兰贵妃说着拿帕子掩了掩面似是极为怜惜。
但迟妘却未接她的话而是笑着道,“贵妃娘娘用的香是蘅若?”
接着便可见兰贵妃掩面的手顿了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般的抬眼看向迟妘,却又被她那似能洞察人心的双眸看的一愣,一时间又错开了眼神抬袖轻嗅,“近来觉着这蘅若清新脱俗便用的勤快了些,可是本宫身上的香浓了让你不适?”
话接的极为自然,若非是一直仔细看着她便丝毫察觉不到她那一顿一愣,这后宫果真是磨练人心志的好地方。迟妘又是一笑,面上虽有虚弱之色却依旧带着平常那副万事在手的胜券在握,“是小女也喜欢此香罢了。”
听着是一句附和,兰贵妃心下稍松,“那本宫让人送些来与你,你这有伤在身得多加休养,本宫便先回宫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兰贵妃便起了身,迟妘垂首以送,听着那些人远去后才复又抬起头看着在榻边立着的宫女道,“小慧,去报信吧。”
打铁得趁热,等人消灭了罪证可就晚了。小慧闻言应声便往外走,她走后祝召也出现在了殿内,不由分说便径直走到离迟妘不远的桌边,随后拿出一方巾帕将桌上白瓷瓶中的几株丹桂蒙住,这会儿才转身到迟妘身边。
“这法子阴毒得很。”祝召瞥了一眼被自己蒙住的花瓶。
方才被他蒙住的丹桂花蕊上仔细看可见点点如尘灰般的白色粉末,而方才只有兰贵妃身边的宫人去桌上打开食盒取参汤,借着桂花的香遮掩那粉末原本的味道,倒是将迟妘这里打探的一清二楚。
对祝召的话迟妘不以为意,“后宫惯用的手段罢了,你以为那些香消玉殒的妃嫔真是如外头所言的那般福薄?”
对此祝召也未过多纠结,“不要多久人就该到了,妘主先睡下吧。”
做戏当然得做全套,左右那参汤喝了后也真是困倦,等迟妘躺下后祝召便再次消失在了殿内不知又去了何处。
过了快有一个时辰迟妘只听得外头似是颇为嘈杂,缓缓睁开眼睛后只看见榻边站着小慧,旁边还有正替自己把脉的女医,见她醒来女医松了口气,“迟女官可算是醒了,看来那千年人参的确是安神。”
这些日子都是这位女医陪着迟妘,而这位女医是陈皇后的人。迟妘回以一笑,“外头这么吵,想来是戏唱的已经差不多了。”
“是啊,”女医答,“贵妃娘娘身边的文姑姑对迟女官下毒罪证确凿,现下已经伏诛,贵妃娘娘正在为其求情。”
“看来连根拔起还要些时日。”迟妘说着又重新合上了眸,这戏从头到尾她都已经知道了,便也无需再费心力去看了。
女医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以也不接话,只站起身道了一句“迟女官好生歇着,我去同陛下和皇后回话了”,说完女医便出了侧殿去了热闹的正殿……
兰贵妃在闺中时便喜好调香,对于如何用香早已是得心应手,此次她身上的蘅若和那桂花上的白色粉末当是混在一起便会让人中毒的香,这两味香对身康体健之人危害不大,但若有何宿疾或是身外有伤之人便是毒性极大,最后中毒之人也只会如同抱病而亡的模样。
倘若祝召未拿帕子将那桂花枝蒙上今时这罪证便也是没了,到时只会是和后宫那些妃嫔一样无证申冤……前些日子是湛诚修失了左膀右臂,此般好事又怎能少得了满手鲜血的兰贵妃呢?
承玉宫被搜宫加上帝后处置兰贵妃身边最亲近的文姑姑一事在宫里闹的沸沸扬扬,如此大的动静文姑姑对迟妘下毒一事自然也就都知晓了,当然也都会自然而然的觉得文姑姑是受兰贵妃指使,是以便都开始猜测帝王会如何处置自己最为宠爱的兰贵妃,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帝王除了文姑姑外兰贵妃身边的人一人未动,就连一向与兰贵妃不和的陈皇后都未多加责难。
可帝王越是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兰贵妃便越心焦,因为帝后不该是如此态度,此一来兰贵妃这背后便是有着更深层次的东西,现在不是不动她,也不是不敢动她,而是没到那个最好的时机而已。
这样的觉悟来的太晚,晚到已经来不及出宫送信给自己父亲,晚到来不及送信给正赶赴回京的太子,帝后未关她禁闭,她却知道自己何处都能去,却是再走不出帝王的手掌心。
此时已是深秋,万物凋零风起萧瑟,宫中却仍旧有花团锦簇瞧不见半分凋敝,但这宫中的人都知道这份花团锦簇的背后藏着多少枯叶,谁会是下一片枯叶,又是谁来将这片落地的枯叶用泥土掩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