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君当受万民敬仰,但在此之前君却得德行兼备抚恤爱民,如若德行有亏便会容后世之人唾骂,这也是为何为帝者多在乎史书工笔有甚者篡改,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那些事入了臣民之耳便会背负万世骂名,华明渊苦守秘密十余载如今却自己当着臣民的面述了罪诏,此之昭示无人心里不清楚。
一夜京城数门紧闭,赵贺在军营中思来想去一夜都觉得帝王不会舍下这一大援军,更恍然那兵符丢失如此之久何以出现在了从东疆赶回来的戚容珩手中。
思绪一通赵贺便领军要入京城护驾,但在迁远门遭了司徒衡和潘兆军的阻拦,这时一切便都证实了他的猜想,本觉得司徒衡会奋力阻拦却不成想其亲自开了城门,担心有诈之余还是不顾一切入了城赶赴皇城救驾,却不想见到了素衣素冠述读罪诏的帝王,一字一句入耳才发现自己此举竟是有些可笑。
自郑奎出现后不是没有听过那些个流言,但没有切实证据总是不能完全相信,今时便是再无可辩驳了。
下了马和那些人一同跪下听完了罪诏,长德门外是一片寂静,一直到华明渊被送回宫中宫门外的人依旧是久久不散,也不知他们是震惊于当年事实真相还是在感叹戚容珩的数年蛰伏……
盛朝明曜三十四年九月初四,帝华明渊于长德宫门外立罪台述罪诏,次日罪诏广发天下,朝会之上帝宣退位,康王一党做最后挣扎以死相谏欲保康王继位,帝再宣贤贵妃谋权造反挟持帝王,吏部尚书叶赈济在位多年以权谋私结党逼宫,处刑。
另有反王献王怀王危害江山社稷其罪当诛,绝不允其二人踏入京城半步就地问斩死后亦不允入皇陵。
再有安王华沅漓于朝政无功夺其爵位贬至庶民,康王亦然,最后,帝宣退位后让贤与定国公戚容珩,康王一党教训在前朝中无人再有不服。
九月初六胜安军中逆党反动欲谋大事被定永军压下,赵贺感痛交加辞官卧榻,余胜安军待编入其他三军。
申时宫中丧钟敲响,已经退位的盛朝明曜帝华明渊不堪病累辞世,但却没死在宫里而是死在国公府的祠堂,也不是不堪病累,而是这世间再无可恋用供奉在祠堂中他赐予戚鸿煊的那柄剑自尽在了那三尊牌位之前,一代恩怨自此了却。
无亲无故即将继位的新帝戚容珩当不用为华明渊举丧仪,但他还是给华家还剩下的人全了份念想让他们给华明渊举了半月丧仪也将华明渊送入了华家皇陵,除孝那日华沅漓华沅启华清婉三人同而向戚容珩行下大礼以示感念,并立誓立据此后华家子孙绝不犯新朝,戚容珩也不欲斩尽杀绝放了三人离去但却不准三人踏出京城,个中意味谁都知晓所以三人并无异议。
得知此事后沈鸣疏和迟惟运皆恐旧党作祟进斩草除根之言但被戚容珩明言而拒,次日守驻延城夏川等候圣命的关老将军和李其武各领三千精兵入京直逼皇宫到得戚容珩的跟前,想问什么却又觉得问也是白问了。
在此之前二人已经接到了圣旨和那广发天下的罪诏之书,依旨处决反王后便快马加鞭赶赴京城,但到了戚容珩的面前才发现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了。
虽说现在戚容珩还未举登基大典但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此时若有异议形同造反,他们可以不要命但却不能不管手底下的兵,况且戚容珩是华明渊亲笔御书让贤的,他们有什么资格来说道,以谋害忠臣的先帝忠臣的身份吗?
这些在路上没想明白的事到了戚容珩的跟前不知为何一下便想通了,二人也是默契的跟赵贺一样请了辞,毕竟新朝既立他们这些先帝忠臣再不主动些怕是仅剩的颜面都没有了,现在请辞或许还能保得一个至诚至忠的名声戚容珩也不会太过忌惮于他们而对两军动了杀心,戚容珩也应了,却也说要等登基大典之后,二人也应了。
如今便算是京中四军都掌握在了新帝手中,但却也不乏有那等趁乱起事想要分一杯羹之辈结党造势反抗新朝,但还未等势起便被戚容珩早先布置在外的定永军和邵毅邵锦尧父子给压了下去,其实就是些早就按耐不住的小势力和反王余党,从事发到结束算起来不过一月都不到。
另有江湖中人也联合起势想要趁这新旧朝交替之时搏一把,但还没等下令就被持着箜笠令现身的石余江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便是再无闲心去打戚容珩而是一拍即散去争那江湖之主的位置去了……
十月十六登基大典是礼部携同司天监一月前定下的日子,其实说来是逾尘替自己徒弟定下的日子,只是借司天监的刘幕说出来罢了,礼部核过后并无不妥便也定下。
日子定下后便告于万民,各州刺史也要入京朝贺,是以这些日子该赶来的便都赶来了,其实他们心里也都清楚此次入京的人怕是得有不少官位不保但也没人敢抗旨,毕竟保官帽还是保脑袋他们还是分的清主次的。
十月十六的前一夜还是有很多人不得安眠的,有担心明日大典有事发生的沈鸣疏一众,也有望月怅怀故国不再的伤情之人,担心自己前途未卜的人更是大有所在……
擢升帝王近侍的云朗带人巡视完政安殿周旁,之后便入了殿向高坐御椅正批阅奏章的戚容珩请了安禀了事,戚容珩的旁边却是站着宫中人人熟悉的先帝内侍全荣。
云朗瞧了一眼毕恭毕敬低眉顺眼的全荣后不由一笑走近了些许,“陛下,如今我也觉得迟小姐是逾老所说的天人了,全公公你说是吧?”
那厢全荣听了这话低着头笑答,“姑娘一片仁心救下奴是奴的福分,当也是奴心中的天人了。”
云朗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后又看向了面色不改的戚容珩,忽而觉得自己方才有些放肆便不再做声,戚容珩这会儿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后道,“不必如此拘束,从前如何之后便是如何,若你也变得如他们一样我这帝王当的也是无趣。”
“有陛下亲口谕旨我可就放心了。”云朗这才松了口气放松了身子。
戚容珩又瞥了他一眼,政安殿恢复了安静,只余全荣研墨的细小声音一声又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