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四溢,将艾蕾彻底包裹,盲蛇般的乌黑触手渐渐束紧,牢牢捆住挣扎的少女,腕足勒破衣袖,攥红皮肤,直要把少女生生扼死。
李维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腕足一扫而过,再度跌倒在地,他咬紧牙关,却无法提起半分力量。
言灵,我还有言灵……他嘶哑地干吼着,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被剥夺。停留在舌尖的音节仿佛被蛛网裹紧的蛾虫,愈是挣扎,便愈是失去活力。
李维意识到,那自由表达的大门已经上锁,言语不再是力量的载体,而是生锈的钥匙,错误的口令,与外界远远隔断,只能无奈的憋闷在内心。
沉默,寂静,专属于邪祟的权能,这才是对普通铸魂者来说,最棘手的敌人。
“不要挣扎,李维。”邪祟轻声叹息,“很快就结束了。”
触手缩紧,钻进少女的口腔耳洞,渗出动人心魄的血丝,女孩仍在呻吟,紫罗兰双眸大睁着,神采迅速流逝。
邪祟伸出纤手,覆盖在艾蕾雪白的额头上,梦境似乎在逐渐崩碎,大地为浓雾所掩埋,邪祟轻轻一拂,艾蕾闭上双眼,失去了一切知觉。
“哼啊啊啊啊啊!”李维哑着喉咙,发出怒吼,用尽全力朝邪祟撞去,却扑了个空,一头栽进无边的黑雾里,紧接着,他的四肢被触手缠紧,无力地拖拽在地。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我已赐予你大寂静,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邪祟摇了摇头,不再理他。
艾蕾的身体慢慢漂浮了起来,而后直立、四肢伸展,如献祭的羔羊般吊悬于虚空中,邪祟的躯体也慢慢脱离了地面,缓缓飘向少女面前。她仔细端详少女完美的身躯,不禁莞尔一笑,眼中溢满不知餍足的贪婪。
“吾,累世无名的寂灭者,司掌寂静、沉默与隐忍的君王,命令汝献出肉体,敞开心扉!”
话音刚落,艾蕾便重又睁开双眼,紫罗兰的双眸里再无半死神采,无比木然,瞳孔缓缓扩散,再无丝毫生命的痕迹。
邪祟的头顶跃出一团漆黑的诡异物质,如同死者业已腐烂的大脑,在空气中蠕动,朝向艾蕾头顶缓慢爬去。那团污浊的肉瘤似乎在欢欣跳跃,发出阵阵嗡鸣,在虚空中留下一道绿幽幽的光带。在距离少女额头咫尺之遥时,它再也耐受不住,快速向下俯冲而去。
夺舍即将成功,艾蕾的躯体很快便会易主,毫无疑问,少女原本的意识将被碾碎成渣,随着甘蒂公爵逐渐崩坏的梦境一起,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不要!”李维青筋暴起,眼角欲裂,可触手勒得他四肢骨骼寸断,根本没有力气挣脱。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女因为自己的疏忽和轻信,走向死亡。
然而,就在最后关头,那团腐臭的肉瘤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光景一般,歇斯底里地嘶叫起来,发着刺耳难耐的尖刺声音,飞快逃离而去,瞬间没回邪祟的头顶。
邪祟身形震颤,星河似的长发瞬间如枯枝般死白,铁青的唇角不断涌出鲜血,似乎蒙受了难以想象的惊变。
数秒之后,她再无无力支撑,剧烈地咳嗽起来,全身战栗不止,最后如一片秋叶般,缓缓瘫落在地。
艾蕾则再度闭上双眼,随着邪祟一同飘落在地,她小脸依旧煞白,但微微有了气息,看不出像是发生什么的样子。
夺舍失败了!?
束缚李维的腕足触电般快速收回,言灵的力量重又归来,而邪祟炮制的黑雾,则在瞬息间消散大半。
世界一片宁静,只是梦的边缘,仍在不断崩碎。
“你满意了吧……”邪祟艰难地说道,原本明艳的少女,竟在瞬间化作身形佝偻,面色枯槁的老妪,甚至隐隐有化回触手的势头。
那个女人!那个可恶的家伙在这女孩身上下了禁制!她早就意识到会有强大存在忍不住夺舍艾蕾,竟以此为诱饵,设下强大的反制奥术。
邪祟懊悔地捶打着地面,发泄心中汹涌的怨气。
这个女孩,莫非不是什么“武器”,而是用来诱杀我们的陷阱?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邪祟满头虚汗,再也无力维持梦境,看着醒转过来、有些呆愣的少女,她怒急攻心,彻底爆碎成一摊蠕动的触手。
梦境崩碎,现实,冷酷而丰盈的现实向两人奔涌而来,李维强忍痛苦,迎接最后的破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维从昏迷中醒来,睁开双眼,夜已过半,屋外是漫天星斗。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蹭的一声快速跳了起来,舒展筋骨,检查周身。胸口的创伤已经恢复,梦境中遭受的伤害并未被带回现实。
少女仍在熟睡,气息平稳,似是无什么大碍,李维舒了口气,走到歪斜在地的甘蒂公爵身旁。
这个可怜的铸魂者,苟且千余年,只为了看守早已逃逸的邪祟,甚至为此牺牲了无数生命,犯下了无数罪恶。李维既怜悯也痛恨,他微微俯身,想要拂上男人圆睁的棕灰色双眼。
一只有力的大手钳住了李维的前臂,公爵一阵哆嗦,眼里逐渐恢复神志,他锁紧眉头,不住地审视着眼前的青年。
“你……没有死?”
“不,不,我已经死了……”公爵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起身,拍落沾满裤腿的灰尘,“李维·蒙森,我可不是那个叫甘蒂的傻瓜。”
李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而后恍然大悟,“你是邪祟!”
“乌撒!”甘蒂公爵,或是说邪祟纠正道,“我是寂灭大君乌撒!”他狠狠剜了眼仍在熟睡的少女,“我的本体受了重创,只能退而求其次,暂时栖息于这个躯体中。”
“很好,骗人精!”李维讽刺,右手攥紧剑柄,“你还有什么话要解释?”
“何必再担心我了?”邪祟咳出一口鲜血,而后掏出餐巾,仔细擦净嘴角,“我又一次失败了,甚至被剥离了你的灵魂,很难再对你们不利了。”
他轻轻叹气,眼里满是不甘和无奈。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和你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