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支羽箭扑面而来,都是由那些草原杂胡惯常所用牛角弓发出,准头极佳。
草原上杂胡生涯,小儿不过六七岁就骑得小马驹,抄软弓射骨箭为戏。但凡部族之间争战,最倚靠的也是骑马驰射或者步下而射。总之就是主要倚靠着弓箭打仗。
距离牛皋他们最近的那个堠台中,藏着数十名杂胡。最后隐藏不住现身而出的时候,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乱射。就看他们随手一抹羽箭就跳入掌中,弓弦飞速的在满月和半月之间变动,只不过几十人的规模,就泼洒得好大一蓬箭雨!
可这等箭雨,对于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神武常胜军而言,还不够看!
大宋军马,百余年来,就靠着弓弩立足。阵列而成,不论是契丹精骑还是西夏铁鹞子都不敢撞上来。
这强弓硬弩,可不是说说而已。弓力不强,则无法在足够范围之外破甲,迫得敌人铁骑不敢近前。大宋合格甲士所用步弓,都是一石半的弓力起码。而所用强弩,则弓力更不用说了。正因为弓力如此之强,所以一场大战之中,能发射的次数只能是有限的。汤怀应州一战,连射如此之多,所以才伤了筋骨,再也不能达到以前神射的水准。
和大宋缠战这么些年,不论是契丹还是西夏,都是文法的国家,如何不会学习宋军的长处。但用弓弩,都变得越来越是劲强。宋军与之而战,同样要应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劲厉箭雨。
可是这些草原杂胡,虽然突然而起,羽箭射得快且准,但是他们的最大弱点之一,就是装备太差!最倚仗的角弓。也弓力太软!
在另一时间线上,统治草原诸部的,不管是契丹还是女真。都将按期去草原杀戮减丁,并且限制铁器军器流入作为压制这些杂胡的基本国策。直到萧撒八之乱以后。这种控制才大为松动,草原杂胡也逆天的出现了一大批人杰,最后才有黄金家族那种最为野蛮的辉煌。
弓力疲弱的角弓射来泼洒出来的箭雨,骤然而至。几名前去哨探的宋军甲士立即抬铁臂护住面门,有携小盾的也竖起遮护。羽箭撞在铁臂上,叮叮当当的就斜飞开来。落在小盾上,就是沉闷之声,只穿透牛皮蒙住的盾面。浅浅没入木质盾身上。
至于撞在胸甲兜鍪上的羽箭,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见这些神武常胜军甲士身上各处火星飞溅,然后一支支羽箭不能破甲,跌落在地。
这还是因为完颜娄室拨给,再加上缴获宋军,才用的铁箭头羽箭。若是草原杂胡惯用的骨箭,只怕连这点火星都撞不出来!
大量缴获自辽人的强弓硬弩,完颜娄室说什么也不会给这些草原杂胡所用。就算从宋人守军那里得了些。短短时间,惯常用软弓的这些杂胡,如何就使唤得了?这不是力量大小的问题。而是整个使用弓箭的习惯都要改变。更不用说宋军那些强弩了,对于杂胡而言,简直就是高科技。上弦用力。都是有法度的,不然力量再大,恐怕都得扭伤筋骨。且发射速度太慢,也不为此时杂胡所喜。
一阵箭雨泼洒,看似场面惊人,寥寥几名先出查探的神武常胜军甲士,最倒霉的一个也不过就是羽箭穿透甲叶缝,浅浅入肉而已。
而真正让神武常胜军甲士稍稍有些震惊的,不是羽箭。而是山鸣谷应一般的胡虏嘶吼之声。不知道在洪谷寨内外,此刻潜藏了多少鞑子!
牛皋呼喊声大声响起:“直娘贼。结阵!”
分散开了的甲士,顿时收拢。结成阵势。都头十将等,都回头看下面韩世忠那里旗号。不知道将主是个什么盘算,是硬冲上去抢洪谷寨,还是暂时后退。
而韩世忠那里,两指挥箭阵,也暂时停住,暂时没有号令给出。越是合格军将,这个时候越要沉得住气。不能一头撞上去,也不能仓皇而退。总要瞻望敌人军势如何,才能迅速做出判断,拿出应对之策!
而这个时候,无数杂胡,早就从山间寨中几处荒废堠台小寨之内,蜂拥而出。就准备将这些神武常胜军甲士,撕得粉碎。一时间有如山洪奔泻一般。有些杂胡的潜藏之处,离顶在最前面的牛皋他们这一队,不过百余步的距离,短短时间,就要狠狠撞上来!
牛皋用力一拍带队都头:“你带儿郎,站定了!”
接着就怒吼一声,左手挽盾,右手铁锏,已经直冲而出,扑向那几名放出去哨探侦查的散兵。屈盖欢快的大叫一声,也跟上牛皋。两人就直迎向堠台中冲出来的大群杂胡,想将那几名哨探接应回来!
都头一怔之下,牛皋和屈盖已然杀出。都头撇了一下嘴,扬手下令:“张弓!”
汇拢的神武常胜军甲士,顿时摆出一个三面迎敌的方阵。倒有泰半甲士携弓,顿时摘下,扣箭认弦,稳稳对准那些面目狰狞,如野兽一般疯狂涌来的杂胡们。而其余甲士,就持盾扬刀,在侧遮护。
都头挥手用力一劈:“射!”
数十羽箭,顿时脱弦飞出。直越过七八十步的距离,没入胡虏乱纷纷的队形之中。血花立刻飞溅起来,杂胡们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又传来了惨叫!
每一支羽箭,但凡撞上这些杂胡,都痛痛快快的撕破甲胄,没入体内。三棱破甲锥箭头的羽箭,撕裂皮肤血管内脏,箭羽颤动之间,就将创口拉扯得更大。三棱箭开出的创口,因为奔驰车标也似的放射性创口,开了口就走气透风,那血简直就是飚射而出!而且这种伤口,哪怕以后世的医疗手段,缝合都不好缝!
十余名杂胡,如遭雷击一般滚落山道,黑血泼洒一般涌出,只能在地上翻滚惨叫挣命。
只是这一击。就让拼命涌下的杂胡心里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突。一路顺风顺水杀来,南朝军马或者望风溃散,或者漫然无备。让这些杂胡都不将南朝军马当成一回事了。只恨当年不早知道,过来抢掠个几十次。但是真正撞上汉家能战之军。他们才知道厉害!
虽然借着惯性,杂胡们还在滚滚涌下。可都知道这次不豁出去上百条性命,怕是啃不动这些南朝军马了。不过心中还存了指望,但愿这些南朝军马,面对面打交手战的时候就吃不住劲儿了。南朝人锦衣玉食的过得这般滋润,一个小村庄就能让杂胡们看直了眼以为天堂。真面对面分生死,还不吓得手软脚软掉头便逃?
哪能比得上长生天庇佑下草原上的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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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离开大队为尖哨的神武常胜军甲士,也都拔出了兵刃。迎着那些从堠台中涌出来的杂胡们。
虽然众寡悬殊。这个时候也不能转身就退。自家都是披着铁甲,跑也跑不过那些只是穿着皮甲甚而就是一身皮袍的杂胡鞑子。要是自家弟兄出而接应,说不定还乱了阵列。不如就地站稳脚跟,和这些鞑子狠狠拼一场。就算不幸,也能将这方面杂胡鞑子脚步拖住。自家弟兄就更安全一分!只要结上阵站稳脚,哪怕一都神武常胜军的小阵,也足以让这些骚鞑子头破血流!
几名甲士都心意相通,怒吼一声,挥舞着兵刃不退反进!
距离实在太近,不过几个呼吸间。众寡悬殊的两方就在这洪谷寨下山间撞在了一起。这些杂胡鞑子。个个索头科发,面目狰狞,身上全是臭烘烘的骚气。脖子粗壮短腿罗圈。又是人多势众,虽然只是不成阵列的涌来,胆气稍稍弱一些,只怕就手软脚软握不定兵刃。
可神武常胜军的甲士,又岂会将这些杂胡骚鞑子放在眼中?就是再多一些,也就是死战到底而已!
几名甲士都放低重心,低头迎上。左手举盾掀开刺来砍来砸来的各色兵刃,接着一进步手中长刀就刺当面鞑子胸腹之间。锋锐长刀一刺即收。接着再进,再刺!
刀光飞舞。转眼间数十上百的杂胡鞑子就如狂涛巨浪一般将这几名甲士淹没。但是刀光一直都在卷动,几起几落。已然深入数步。每进一步,就是数名杂胡鞑子丢掉手中兵刃。捧住胸腹间拼命飚射出污血的创口,倒在这些宋军甲士的脚下!
就是打交手战,你们这些胡虏也差得远!
惨叫声拼命响动,而这些杂胡也红了眼睛。人多势众,还是埋伏以对。居然连寥寥几个南朝军马都啃不下来。各个只是拼命裹成一团,各色兵刃乱舞。而埋头以进的神武常胜军甲士,身上一时间不知道中了多少下。背后无阵列依托,陷入群敌之间,就是神仙,也无法遮护完全。
长刀,铁骨朵,短矛。各色兵刃,只是落在甲胄之上,顿时就人人负创。可这几名宋军甲士,仍然在掀盾,前进,出刀!
就在这个时候,牛皋和屈盖两人怒吼声震天响起。铁锏舞动,长刀挥舞,一下就从外杀入!
牛皋铁锏,单只都至少在十三四斤上下。舞动起来,沉若山岳。只要一扫,就是砰砰噗噗一阵闷响。挨着的杂胡鞑子,不管在部族中是何等样的好汉,也只有筋断骨折。稍稍擦着一点,也要内脏都被震伤。铁塔般的牛皋冲杀进来,单靠一柄铁锏,就扫出一条通路,一时间不知道将多少杂胡鞑子打翻在地!
而他身边屈盖,只是扬盾四下遮护牛皋。被牛皋漏过去的,屈大傻子脸上就带着兴奋笑意,狠狠一刀挥下。往往一刀,就能破开粗壮的杂胡鞑子半边身子。血雨能洒得屈盖一头一脸!
步战之将不比骑战之将,必须身量长大,气力不亏。这才能披得坚实重甲,遮护自身。而且最好选用重长兵刃,这才能扫得开足够大的圈子,杀出一条通路!
牛皋在这两方面,都绝对不缺。更兼身边遮护配合的屈盖是个老兵油子,战阵经验不知道比牛皋丰富多少。有他在旁配合,牛皋只要横下一条心朝里撞就是了!
两条大汉一旦撞入,顿时就杀得那些乱纷纷不成阵列的杂胡鞑子们惨叫连连。
步战阵列之法,对于此刻这些杂胡鞑子而言,实在还是一件太高深的东西。就算他们凭着本能是不错的轻骑。但是到真正步下打交手战的时候,他们还差得远!
这些杂胡鞑子猬集在一团,互相妨碍,互相推挤。真正能当在牛皋和屈盖面前的,没有多少。对上配合无间的这两人,更是连稍稍抵挡的功夫都没有。只能被牛皋和屈盖如汤泼雪一般直透而入,转眼间就杀到了深入阵中的那几名伤痕累累的神武常胜军甲士之前!
牛皋怒喝一声:“走!”
几名甲士顿时互相护持,转身便走。而牛皋和屈盖断后,猬集在四下的杂胡鞑子,竟然在一瞬间情不自禁的退后几步!
满地都是杂胡鞑子的尸首,更有胸腹受创,或被铁锏敲得筋断骨折的杂胡鞑子惨叫着挣命滚动。一场短暂厮杀,这些杂胡鞑子丢下了不知道多少伤者性命,没留下一名汉家甲士下来。一时间还在威风凛凛的牛皋和屈盖面前,竟然失去了扑上去的勇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