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顺手推舟

二姐斥了一句,提醒了一句:“老五,宫里人多眼杂,小心说话,千万不要传到陛下耳中。你知道的,陛下最不爱听这些话。”

赵梦元挑眉,似有些不屑,却没有做声。

“竹林那边有脚印!”

不远处有人大呼了几声,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众人提着宫灯全部往前跑,一时之间整个皇宫都变得热闹了,因这一句话全都乌泱泱的往竹林而去。

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是梁贵人。

她身边的宫女扶着她,脚步飞快,抢在了众人前面。

竹林甚少有人前来,幽静冷僻。

传言以前这里死过几个宫人,闹出些事情来,渐渐的这里便成为了不祥之地,来的人渐少,便极少修整,竹林疯长,愈发僻静。

众人只看见了一串脚印落在地面上,一直延伸到那竹林深处。

梁贵人身边的丫头便冲身后众人喊了一句,“看这脚印歪歪扭扭的,殿下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大家走快点,尽快找到殿下!”

众人再往前走,果然看见了一件红色缎子披风落在雪地上,沾上了泥巴,上面还有两个脏兮兮的脚印,明显披风的主人走得很是匆忙。

走到这里,有些人的脸色方才有了变化。

起先大部分人都以为溧阳长公主不过是喝多了两杯酒出来吹风,虽说表面搜寻着,可心里还是觉得梁贵人因为四王妃的事情有些小题大做。

可眼下看着这些脚印和痕迹,不少人心中已有不妙。

“快,赶快搜!溧阳长公主殿下一定是出事了!”梁贵人声音凄凄,看起来慌乱到了极点,带着宫女们,不管不顾的踩在雪水地里往竹林深处里走去。

“溧阳长公主!!”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随后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提着宫灯靠近,方才看见眼前这诡异一幕,于是所有人瞬间闭紧了嘴巴,全都震惊的看着眼前二人。

罗千青面色尴尬的站起身来整理衣衫,而长公主殿下同样衣衫不整,甚至衣裙都被人撕烂,露出白皙的小腿处,若隐若现的肌肤,反而在冰天雪地之中平添一抹诱惑。

赵溧阳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头发也松松垮垮的,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所有人。

到了此处,众人哪里还不明白。

人群中有人反应极快,当下喝了一声,“所有人,全部转过身去!”

空气里本就沉默到了极点,这一声喊方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众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随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部分人转过身去。

梁贵人看着赵溧阳,眼中一抹震惊。

因为站在赵溧阳身边的人不是她的人,而是罗家公子罗千青。

怎么回事,那永昌伯爵府的小公子呢?

丫鬟不是说被引着去了竹林吗?

梁贵人感觉不妙,狠狠瞪了身边丫头一眼,那丫头面色同样惊俱,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若是罗家公子,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赵溧阳?!

可事到如今,除了顺手推船,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梁贵人心里越想越觉得古怪,却心知没有多余的时间,当下便开口质问道:“公主殿下,您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里可是皇宫内院,你堂堂公主殿下,就算再喜欢罗家公子,你怎么能……”

梁贵人似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用帕子捂住了脸,似是羞愧,又似懊恼,却不再言语。

身后众人听闻此言,才想起当时皇后还在位时,曾有意于罗家结亲。

风家落败后,这件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原来这六公主早就心属罗公子,才不顾脸面和羞耻,闹上这么一出?

众人此刻看向赵溧阳的脸色,多了不屑。

都说六公主是个敦厚亲和的,如今看起来,跟当年的风后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手段稚嫩些,这才急急的露了馅。

赵梦元拉着赵轻水也走了过来,一看眼前场景,便已明白了。她本想斥责两句,可到底是忍住了,只对身边丫头道:“去,给她披一件衣衫,简直丢人!”

此刻罗家的人也赶了过来,罗家夫人一看,险些晕了过去。

好在身边丫头搀扶得快,罗家夫人才没有倒在地上,她胸脯起伏,脸颊通红,一扫场间众人脸色,当机立断,上前便拽着罗千青的衣袖,恶狠狠道:“千青,你糊涂啊……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罗千青满头是汗,不知是怕的还是急的,“娘,你误会了,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那样——”

赵溧阳理了理衣衫,艰难的站了起来,立刻有长乐宫的丫头上前来扶着,那丫头泪眼婆娑,似也感应到今晚的凶险,手上用力,让赵溧阳靠在她身上。

赵溧阳清了清干哑的喉哝,幽幽道:“二姐、五姐,你们都误会了——”

五姐重重的斥了一句,“误会什么,你们两衣衫不整抱作一团,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你还嫌大家看笑话看得不够?你赶紧闭嘴吧,赶紧给我把衣衫穿上。”

梁贵人手中锦帕绞碎,绣眉紧蹙,死死盯着赵溧阳。

她生怕多生变故,当下急急开口道:“殿下,您还是快些回宫吧,这件事情我稍后会禀报陛下,一切交由陛下定夺吧。”

还能怎样定夺,出了这档子事,溧阳长公主再不站理,罗家也是要负责的。

皇室丑闻,若不已联姻收场,只怕谁的面子都挂不住。

这溧阳长公主手段够毒辣,先前因为风家的事情,这议亲之事便一直耽搁着,若是再这么拖下去,只怕长公主只能等着陛下金口玉言指婚给哪家公子。

哪家公子都不如罗家公子,长公主一出手,便让罗家不得不娶。虽说手段有些见不得人,可这结果,却算是差强人意。

此刻众人看着慌里慌张的罗家公子,不由面露同情之色。

听闻那罗家公子是个谪仙般的人物,哪里见过深宫这些腌臜手段,只怕已经受了惊吓。

赵溧阳摇摇头,一扫众人,面上羞愧之色愈盛,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各位不要误会,本宫方才喝醉了酒,摔倒在这竹林里。有个登徒子闯了进来,试图轻薄本宫,好在罗公子及时赶到救了本宫,否则本宫今晚……”

梁贵人一听,当时脸色一变,疾声质问道:“殿下,这皇宫里守卫森严,别说登徒子了,就算是苍蝇也飞不进来——”

罗千青沉声道:“我可以作证,公主殿下所说一切属实。我喝了酒出来吹风,无意间走到这里,听到这里传来动静便跑了过来,看见一个穿黑衣的男子对公主动手动脚。”

梁贵人沉默半晌,随后眼睛一转,见四下无人,便道:“既然如此,那登徒子在哪里,我立刻报了陛下派禁卫军抓人!”

“不用了,我已经抓到他了。”罗千青这样说着,转身去了某处竹林,随后拖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人昏睡不醒,两只手就被这么拖拽着,像是死狗一般,在雪地之中划出一道痕迹。

梁贵人骤然脸色大变!

此人不正是被她身边丫头引入竹林的永昌伯爵府的小公子?

果然下一刻便有人惊呼一声,“这不是永昌伯爵的小儿子吗?”

“好像长公主离开后,他也跟着离开了——”

“听说这永昌伯爵府的小公子是个喜爱美人的,还未正式娶妻,外室倒是有好几个,今日倒敢——”

伯爵府的老夫人一看清此人面貌,当下差点背过气去,她年近七十,平日里看着病恹恹的,此刻却疾步走了上去,指着罗千青道:“罗家公子,休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家小儿轻薄公主,这样的罪名我王家承担不起,我看明明是你和公主珠胎暗结,在这里幽会被我家小儿抓住,因此才被你们灭口——”

这话说完,在场所有人面露惊愕,沉默不语。

一时之间,整个竹林寂然无声。

有人皱眉,有人面露不忍,有人幸灾乐祸。

这伯爵府的老夫人是真糊涂了,竟然敢对长公主殿下不敬。

风家就算没了,长乐宫就算再落魄,可赵溧阳只要还占着公主这个身份,那就还是陛下的手足!

这老太太说这话,分明是在打陛下的脸!

侮辱皇家颜面,那可比小公子轻薄公主的罪名大得多。

轻薄公主,大不了时候赔罪,再打一顿板子便是。

可侮辱皇族中人,一个不好,便能治一个大不敬之罪,罪至整个伯爵府!

无人敢接话,无人敢应答,只有伯爵府老夫人急剧的喘息声。

伯爵府的大娘子当下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早已暗中扯坏了老夫人的衣袖,此刻见老夫人自己说完这些话后也是一脸煞白,想必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了。

大娘子连忙朝她使了个眼色,随后大喊一声,“娘,你怎么了!!”

老夫人立刻心领神会,很是配合,两脚一蹬,人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大娘子抹着眼泪,对梁贵人道:“贵人还请见谅,我娘年岁大了,脑子时好时坏,本说今天带进宫来见见朋友,对病情有些帮助,不料反而受了刺激开始胡言乱语——”

梁贵人哪里不清楚这两人在想什么,当下不耐烦的挥手道:“让太医来看看吧。”

大娘子感恩一番,便让人带着老夫人下去了。

可伯爵府老夫人的离开,并没有让事情结束,罗家夫人便先站出来,继续问罗千青道:“千青,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溧阳平视众人一圈,随后平静道:“伯爵府的小公子平日里什么德行,想必不用本宫多说。至于证据,本宫和罗公子的话难道不是证据?”

赵溧阳走到那伯爵府小公子身边,见那人还在酣睡之中,她皱眉冷声道:“更何况,他手里还拽着我的衣裙布料,就是方才他趁乱扯下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探头去看,果然见伯爵府小公子虽然昏迷过去,可手里却还紧紧抓着一片布料,颜色质地都与六公主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再不必多说,此事前后已然明了。

众人恍然大悟,有人骂了一声,“这伯爵府的小公子平日里就喜沾花惹草,这次竟敢对公主殿下下手,真是好大的胆子。”

“今日还好罗公子出现了,否则——”

梁贵人此刻还想说些什么,可觉得怎么都不妥,她虽然达到了目的,可换了个人,她心里总觉得诡异。

罗千青真是凑巧经过这里吗?

这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赵轻水挥挥衣袖,大声道:“今夜之事劳烦大家了,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大家便请回去吧。”

众人领命,便各自带着丫头小厮陆陆续续的散开往回走。

罗千青趁此机会便道:“今日之事,虽为救人,但到底事关溧阳长公主之名节,我罗家必定负责到底。”

罗家夫人也连忙道:“两位公主殿下,贵人娘娘,还请转告陛下,只要溧阳长公主殿下愿意,罗家这就回去准备聘礼,一定风风光光的将溧阳长公主娶回去,不让殿下受一点委屈。”

二姐虚扶了罗家夫人一把,又看了一眼赵溧阳,脸上浮起点点笑意,“六妹的婚事……我可做不了主……凡事要等陛下的意思。”

罗家夫人连忙道:“那是自然。”

梁贵人眼看这两家达成一致,心下恼火,正欲开口冷不丁一双冰冰凉的手覆了上来。

梁贵人抬眸就看见了赵溧阳的脸。

她眉梢一挑,却见那人凑近贴耳道:“你不要搅黄我的婚事,我也不向陛下告发你给我下药,如何?”

梁贵人眼皮一跳,一脸茫然道:“公主殿下……在说些什么?”

赵溧阳继续轻声道:“没关系,你若听不懂,我可以跟四哥说说。你就算毁灭了证据,可四哥若铁了心要查,什么东西查不出来?”

听到这里,梁贵人脸色终于微微一变。

她再不甘,可事实已经如此。

如此看来,赵溧阳分明是知道她的盘算,特意在这里埋伏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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