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还顺走了她手指上的一枚扳指。
罗千青只要一想到赵溧阳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便忍不住笑。
饶是两个人被捆得跟麻花一样,都成了阶下囚,罗千青竟还笑出声来。
赵溧阳很不高兴,“此情此景,罗公子还笑得出来?”
罗千青好不容易止住笑,“在下只是没料到堂堂六公主竟然为了几两银子在赌场大杀四方。”
“你根本不懂。”赵溧阳哼哼了两声,“赌博的乐趣就在于此。总想着下一盘会翻盘——”
“我看是下一盘会翻船还差不多。”罗千青背对着她,同样被五大三粗的捆绑着,“六公主,要是我爹知道我带你来赌博,他会不会把我腿砍下来。”
赵溧阳豪气万千道:“你不说,我不说,你爹怎么会知道?”
“那六公主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
赵溧阳“嗯啊”了半晌,最后方小心翼翼道:“罗公子,要不你就自报家门吧,罗家门生遍布天下,黑白两道通吃,只要你说你是罗相爷的儿子,保证他们立马把我们给放了。”
罗千青竟瞥她一眼,“说起名声响亮,在下怎么比的了六公主声名在外?公主为何不自报家门,只要六公主肯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们不仅会把我们放了,还会派马车把我们一路护送到宫门外面。”
赵溧阳“呵呵”干笑了两声,“这不是觉得丢人嘛。再说我母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她知道我被抓,肯定带人血洗赌场。”
罗千青却没有做声。
赵溧阳后知后觉,她和罗千青见过几次,彼此算是熟悉的朋友。可到底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他自然断断不敢议论天家之事。
赵溧阳低咳了两声,故意岔开话题道:“罗公子,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啊?会不会把我们给……”
赵溧阳歪了一下脖子,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罗千青安慰她道:“应该不至于,毕竟天子脚下,也不至于这般草菅人命。公主……是不是害怕了?”
赵溧阳摇头,“害怕倒不至于,人嘛,总有死的那天。只是……”
她突然顿了一下,想起方才那展顺风漂流的花灯,“只是我的心愿还没有达成,就这么死了有点遗憾。”
罗千青却道:“放心好了,他们若真敢动手,我只好豁出去我这张脸,自报家门,让我父亲来接我。今日一切,都是我煽动诱拐公主,错在我一人。公主年幼,只是受了我的蛊惑而已。”
赵溧阳频频点头,呵呵一笑,“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罗千青:“……”
两个人刚这么说这话,冷不丁听见隔壁传来一声惨叫,叫声凄厉,像是生生将人撕扯开来。
赵溧阳心头一跳,脸色瞬间煞白。
随后又是一阵肉烤焦的气味,伴随着“滋滋滋”的声音,随云伴雾,皮肉烧焦,隐约还有一种人肉味。
赵溧阳彻底不行了,白着脸颤颤问罗千青,“罗公子,隔壁不会是…不会是在……用刑吧?”
刚说完这话,门便被人大力一脚给踹开了,门板反弹,发出“嘭”的一声。
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他很高,进屋需要低下脑袋,手上鲜血淋淋,还拿着一根手指,冷冷一瞥他们,粗声粗气道:“我劝你们二位报上家门,让家人来赎,不然的话,下场就跟隔壁的一样!”
赵溧阳麻着胆子问了一句,“隔壁的…隔壁的…怎么了?”
“没什么,不顾是被掰断了几根手指而已。等下我就把这手指打包送到他家人那里去,让他家里人来赎。”
赵溧阳脸色白了又白,她探出脑袋,大胆的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大哥,我不欠你们店家赌钱,我就是态度小小的嚣张了一些,你要不…要不把店家叫过来……我跟他老人家好好道个歉行不行?”
“爷,您可是生生踩坏了我们大堂里的赌桌,你刚才在上面又唱又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老板欠了您的赌资呢!”
“看你这话说得……我那是喝醉了酒……冒犯了冒犯了……”
一墙之隔的赵贞如眉头终于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下颚线紧紧绷着,看着像是生气,又像是没生气,一双眼睛淡漠无比。那店家就在身侧,凑上前去,很是恭敬问道:“殿下,六公主已经知道赌博的厉害了,方才已经吓过六公主,要不…就算了?”
赵贞如偏头,冷声道:“你看她像是吓坏了的样子吗?”
店家摇了摇头,谄媚笑着,“六公主何许人也,有龙气庇佑,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是胆大包天。”
“六公主金枝玉叶,小的们怕真的吓坏了六公主,这也不好交代啊……”
赵贞如低低的咒骂了一声,随后对身边的觅秀道:“去跟太子殿下说一声,就说六公主找到了,让他不要再派人四处寻了,本王会亲自送她回宫里。”
觅秀领命而去。
心里却对赵溧阳说了一句,六公主,自求多福。
赵贞如透过墙壁上凿开的小孔看着赵溧阳跟派过去的人竟然称兄道弟了起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更何况旁边那个罗千青也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竟仗着一副好皮囊,敢含笑看着赵溧阳。
难道罗千青不知道赵溧阳是什么身份吗?
目光竟敢如此露骨。
赵贞如越看越不是滋味,他很是烦躁的对旁边下属道:“去,把六公主给我带过来。”
店家便问:“那罗公子怎么办?”
“给我绑紧了,让罗相亲自过来赎人,顺便看看他教出来的好儿子。”
其实赵溧阳本来是不慌的,可是没多久就有人来单独把她给带去了一间房,她和罗千青一分开,人就老实多了。
她开始估摸着要不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算了,万一罗千青有个三长两短的,赵贞如不得劳心劳力的再给她找个乘龙快婿?
至少罗千青这个人还不错,一点也不像纨绔子弟。
更何况罗千青长得还那么好看,脾气也不错,这样算起来罗千青要真是当她夫婿,她也不亏。
于是她估摸着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喊了两声,“来人哪,来人!”
果然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不同于刚才赌坊里的人脚步声粗重,这个人明显要沉稳许多,甚至隐约听着这脚步声有些熟悉。
赵溧阳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隐隐有种赵贞如出现的错觉。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随后赵贞如的脸缓缓从阴影之中出来,他皮肤白皙,如玉通透,一双微眯的眼睛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赵溧阳一下子身体都僵直了,有些怔怔的看着来人,半晌反应不过来。
赵贞如一袭白衣如雪,仿佛衬得整个房间都亮了,他整个人缓缓逼近,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站在她面前,声音不悦,眉头紧皱,“赵小六,你现在越来越出息了,竟然学会了赌钱?”
赵溧阳被他冷不丁这么一说心头有些发凉,本想撒娇蒙混过关,不过凭她多年以来对赵贞如的了解,这人脸色这么青,明显不是撒撒娇就能过去的。
她很理亏,小声的为自己辩解道:“我就赌了几两银子——”
“你还有理?”赵贞如眉毛都快飞了出来,声音不大,却颇为严厉,赵溧阳立刻跟鸵鸟一样把脑袋低下去。
“你看看你自己,别说看不出你是大魏的公主,现在连你是个女人都看不出了!”
“不至于吧,谁能瞎成那样啊?”
赵溧阳这么反驳了一句,抬眼一看,对面那人果然更气了。
赵溧阳立马就后悔了。
赵贞如在气头上,让他撒气了不就完事儿了?
果然赵贞如气道:“赵小六,看来是我最近宠得你有点无法无天了,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赵溧阳撇了撇嘴,决定装死不说话。
“你不要忘了,我送你进宫是让你帮我刺探消息,你只是一枚棋子。我看你现在过得逍遥自在,完全忘了进宫之前我让你低调行事的嘱咐,你不会真把自己当六公主了吧?”
赵溧阳低着头,抿唇不语。
赵贞如最气她的就是她的沉默。
因为赵贞如知道赵溧阳就是一匹野马,心里有千个万个不服,就算她现在作低伏弱,心里面指不定已经骂他祖宗了。
赵溧阳,从来就不怕他。
赵贞如有些怒不可遏道:“赵溧阳,说话!”
赵溧阳紧咬下唇,一双眼睛无波无喜。
这样的反应彻底激怒了赵贞如,他走路生风,上前两步,犹如一头发怒的猛兽,伸手紧紧扼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仰面俯视着他。
“赵溧阳,我让你说话!”
光影变幻,少女的皮肤有些白,是接近病态的苍白。她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到恐惧,反而神色是淡淡的,“四哥想让我说什么,四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让你说话!”
“我现在不是已经在说话吗?”
“说你想说的,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不要想着敷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