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求全

赵溧阳默默流泪,赵贞如看得有些心烦意乱。

他下颚线紧绷着,很是不耐。随后伸出手去,动作有些粗鲁,却又藏着一分小心翼翼,掸手,他粗糙的指腹划过她的眼尾,抹去她的眼泪。

赵贞如很是不自然的沉声道:“别哭了。我以后不这么凶就是了。”

赵溧阳沉默不语,默默拭泪。

赵贞如从衣袖之中掏出一根银簪,赵溧阳一看,正是十三岁生日的时候,他送她的礼物。

他一把拽住她,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脑袋,有些笨拙又强势的将银簪插进她的发间,像是哄小孩一样,很不自然的为自己辩解,“我找了你三天三夜,你脱困后竟然不回宫,还想悄悄离开汴京,我很生气。我虽然抓小桐逼你现身,但是从来没想过杀她。”

赵溧阳不语,心头又恼又气。

他们之间,早就说好,只要他登基继位,她就可以离开。

九年的效忠,已经够了。

赵贞如的那点心思,赵溧阳不是不懂。可是她宁愿自己不知道,宁愿一切都没有发生。

赵贞如的喜欢,她真的承受不起。

赵溧阳不回答,任凭赵贞如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说。

赵贞如心知她没有消气,便也不再多说,反而就这么合衣躺在身侧,好在他没有掀开被子钻进来,只是就这么躺在被子外面的床上。

他也不再安慰辩解,竟然双目阖上,开始休息。

赵溧阳一看见他这样子,心中愈发生气,当下踹了他一脚,“你要睡自己回你的宫去睡。皇帝睡在公主殿里,你是嫌你龙椅坐得太稳了是吗?”

“我现在已经是皇帝,谁敢指手画脚,我就杀了谁。”

赵溧阳感觉到他周身瞬间爆发出来的凛冽杀意,心底一寒,“这就是你这么想当皇帝的原因,就为了杀人?”

赵贞如岿然不动,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声音里多了一丝暗哑,“我好累,我三天没有睡觉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赵溧阳毫不留情道:“那关我什么事?”

赵贞如睁开一双如水的眸子,“赵溧阳,你有没有良心,我找了你三天,滴水未进,不眠不休,你就这么狠心?”

“你方才在茶楼可喝了不少,怎么就滴水未进了?”赵溧阳冷笑,“你是怕别人抓我来威胁你吧?还是说你怕我泄露了你的秘密?”

赵贞如又闭上眼睛,语气听上去有些许嘲弄,“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吧。反正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杀人魔头。我做什么都是为了皇位和利益。”

赵溧阳不语,轻咬下唇,瞪着他。

可那人在这样的目光中,闭上眼睛,一副真的要休息的样子。

赵溧阳这才注意到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唇边有几片青渣,眼睑下有一团乌青,看起来真是疲累到了极致。

他的眉头习惯性的拧着,好像即使入眠,也有很多烦心事。

赵溧阳不想再跟他争辩,翻了个身,背对他。

过了很久,背后那人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赵溧阳以为他真的睡着了,冷不丁听见背后传来他似醒非醒的声音。

“赵小六,仅此一次,没有下次,别仗着我喜欢你,就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

赵溧阳的身子,瞬间僵住。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只鸵鸟,只要埋进了被子里,就什么都看不到。

她甚至不敢开口去问赵贞如,他到底要如何处置她?

难道真要让她一直假冒六公主?

谁知刚躺了没多久,就听见外面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跟守在外面的宫女低语了几句,似在犹豫要不要进来禀报。

赵贞如眉头轻轻皱起,他本来睡眠浅,靠着赵溧阳还能勉强安睡一会儿,正要睡着之际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赵溧阳便听见身后那人窸窸窣窣的起身了,对着外面人哑着声音道:“出什么事了?”

外面传来一道小太监清脆的声音,“陛下,卢大人求见,说是人抓到了。”

赵贞如敛去脸上疲惫之色,翻身下床,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又看了一眼包在被子里的赵溧阳,皱眉道:“听说风太妃近日身体欠佳,你得了空,可以去她那里看看。”

风太妃,自然是曾经的皇后,赵溧阳那个名义上的母亲。

赵溧阳沉默半晌才道:“我现在已经没有脸面去见她了。”

赵贞如淡淡道:“听说她身体每况日下,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赵溧阳脸色微微一白,难掩惊色,随后她坐起身来,眼看那人却已经离开。

等那人一离开,赵溧阳便翻身下床,她随意找了几件衣物穿上,随后又唤来了锦儿。

锦儿早就候在外面,见她平安回来,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可赵贞如在这里,她便什么都不敢问不敢说,只能沉默的立在外面。

六公主失踪那日,赵贞如盛怒之下,险些将整个长乐宫的人都杀了,要不是她在逼宫那日为六公主挺身而出过,赵贞如大约也是看她脸熟,只怕她早就成为了一具死尸。

锦儿现在都还记得那一日长乐宫外宫人们的惨呼声和求饶声。

而赵贞如看起来很是平静,月色柔光,落在他身上,他的容貌俊美非凡,眼底的杀意漫不经心。

他仿佛是天上掉下的谪仙,只不过是阎罗。

此时的长乐宫,又换了一批宫人。

院子里的血水早已冲刷干净,半点血腥都闻不见。赵贞如又命人从内务府搬来了一些兰花,兰花幽香,将那日的惨烈和尸骨全都掩埋。仿佛那兰花被血水滋养,开得愈发明艳。

锦儿一看见赵贞如的脸,便觉得害怕。

那是一种出自本能的害怕。

好在赵贞如很快就离开了。

锦儿进去就看见赵溧阳有些衣衫不整,虽说她已经整理过,但从她那不自然的脸色,锦儿还是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但是对赵贞如的惧意压在心头,锦儿便决定什么都不问,什么都看不到。

想要在这宫里活下去,便要更加的谨言慎行。

于是她上前,替赵溧阳宽衣系带,更完衣后,赵溧阳从房间角落的斗柜之中抽出了一封信,上面盖着赵贞吉的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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