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芊眼中有泪,感受着那汹涌而来的睡意,看着渐渐有些模糊的赵贞如,她唇边始终噙着一抹笑,对他道:“赵贞如……我曾经……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赵贞如不语,犹如她嫁给他之后,那千万次的沉默。
“所以我希望你…希望你……有朝一日……也像我一样爱而不得…万箭穿心……”孟芊一抹清泪滑落,赵贞如的样子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只剩下了一片看不见的暗黑。
她最后说了一句,“如此……我便在地府……也……也能……瞑目……”
随后,那人身子一倒。
赵贞如稳稳的接住了她。
伸手去探了她的气息,确认孟芊已经去了,赵贞如一时之间有些怔怔的。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
淅沥沥的落在湖面上。
落在房檐上。
赵贞如久久的坐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像一般,窗外的叶子簌簌下落,随后被风卷起,不知吹到了哪里。
他敛下眉头,看了一眼孟芊那清秀的脸颊,轻声道:“如果真有轮回…下辈子不要嫁给我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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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又醒了,精神恍惚得很,几乎快到了谁都认不出的程度。
可父皇偏偏认得她。
父皇这一醒,便拽着她的手,瞪着那双血红的眼睛,气若游丝的问着:“小六……父皇给你的东西呢…”
赵溧阳知道父皇只是在说胡话,父皇身子如大山倒下,多少灵丹妙药都救不了了。眼下只是短暂的清醒,甚至隐隐有些回光返照之感。
赵溧阳便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那句话:“父皇您放心,东西我都好好藏着呢。”
每每此时,许实公公便会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似乎等不及要将她的一举一动汇报给赵贞如。
她不能告诉父皇,身边的许实公公已经是赵贞如的人,更不能告诉父皇,那道救命的圣旨早就被赵贞如给抢走。
父皇……时日无多了。
那么也便意味着她的时日……也无多了。
赵溧阳侍疾结束后,已是华灯初上,宫内陆续点亮了灯火,照亮着皇宫的玉石台阶。
她刚走出父皇寝宫没多久,便听见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回头,才看见是方才守在父皇宫内的当值太医付秋生。
付太医也是换班,提着药箱,匆匆的跟着她,还气喘吁吁的叫着:“六公主留步!”
赵溧阳心头迟疑片刻,付太医却已经跟了上来,冲她行礼,“卑职见过六公主。”
付太医与她关系并不亲厚,往日里付太医也是尽忠职守,话也很少,赵溧阳确实不知道他这样突然找上来是为何。
“付太医有何事?”
付太医笑了一声,放下药箱,视线却放在她腰间的香囊上,“恕卑职冒昧,方才在陛下房内便闻见一阵奇怪的味道,闻着不是药草的味道。卑职怕熬药的草药出错,所以正在寻味道来源。”
赵溧阳微微一愣,不疑有他,从付太医的眼神之中已然看出,她便取下腰间的香囊递了过去,“付太医闻闻,是不是这个香囊的味道?”
付太医恭敬接过,放在鼻翼下方,细细的嗅了一番。
他一边说着“公主冒昧了”便上手打开了香囊,仔细的查验了一番里面的东西。
付太医微微一笑,便道:“还真是这个味道。”
赵溧阳连忙问道:“这个味道可是有不妥?会不会对父皇的身体……”
“公主莫急。敢问公主佩戴这香囊多久了?”
赵溧阳想着这个香囊是很久之前赵贞如送给她的,她已经佩戴了快两三个月。
赵溧阳其实并不喜欢赵贞如送的很多东西,只是有时候她不用,赵贞如便会自己生闷气。
赵贞如是个很别扭的事情,很多话并不会挑明了说,只会沉默,让她自己去领会他的意思。
这香囊,是孟芊做的,但是却也是赵贞如送过来的。
赵溧阳老实答道:“这个香囊我一直贴身带着,大概有两三个月了吧。”
付太医笑着说道:“看来这个香囊对公主有很重要的意义,我看这针脚细密,绣工也是极好,看来应该是公主的友人所赠。”
赵溧阳觉得付大夫想要婉转的表达些什么,可一时脑子里又抓不住,她便回了一句,“倒也不是,只是……一个朋友送的而已。”
说罢这话,赵溧阳挥了挥手,示意周边的人都退了下去。
因为她敏锐的察觉到付太医似乎有话跟她说。
宫人们提着宫灯退了下去,长廊上只余他们二人,台阶如水,悬挂的灯笼反射出盈盈的水泽,整个长廊仿佛映照在若有若无的水雾之中。
赵溧阳见四下无人,便对付太医说道:“付太医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本宫交代的?”
岂料付太医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竟是放下肩上药箱,跪在她脚边,双手交叠于额前,郑重其事的行了大礼,“微臣有罪,只怕说出的话会让公主恼怒,微臣斗胆请求公主,无论微臣说了什么,请公主恕臣无罪。”
赵溧阳眉头轻皱,心里疑惑,却还是虚扶了付太医一把。
“付太医有话请讲,本宫说话算话,无论你说什么,本宫都不会跟你计较。”
付太医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水,又看了一眼赵溧阳,随后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说道:“公主,微臣建议…建议……您立刻将这香囊焚毁,且不可让任何人看见!”
赵溧阳微惊,脸色一变,“付大夫何出此言?”
付太医脸上汗水更甚,拿着香囊的手有些颤抖,“这香囊里有黄槐、舍花、青黛这几样草药,本身是没有什么香味的,寻常人家不会用这些东西来做香囊。怪就怪这些草药本身是无毒的,但是陛下常年服用丹药,身子一空,那么无论是哪个太医来,开的方子里都会有苏叶、佩兰这一类提神的药物,而这类药物刚好和您香囊的草药相克,形成剧毒!”
赵溧阳闻言大惊,她有些不可思议道:“付太医是说……父皇连日里昏迷不醒……和我随身携带的香囊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