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子孙自由。
不要成为大明亡国的诱因。
这两句话如同军营里轰隆作响的军鼓声，重重砸在老朱心头，让他一时难以回过神来。
茫然地看着苏长生。
他真的做错了吗？
明明是利于子孙，却在后世成为了子孙的枷锁。
让他们困于宗室身份，一辈子都无法逃脱。
“咱...”
老朱拿起桌面上的台子，一杯下肚，感觉辛辣入喉。
“老大，你说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而咱不是君子，是大明的天子，你们看看，六世怎么样？”
“只多出一世！”
老朱坚定了信念。
由他来修改皇明祖训，总好过后世子孙修改时，可能会遇到会说祖宗法不可废这种废话的非蠢既坏的臣子。
而且老朱经历过王朝终结。
他亲眼见过。
无数殷实之家被贼寇惦记，惨遭洗劫。
更不说。
后世承平许久，早就没有血性，坐拥一省之地，富甲天下的藩王。
在流寇的眼中，这就是一头毫无抵抗力待宰的羔羊，仅仅看了眼，就想咬上一口，啃食皮毛血肉。
“老朱你三世，就被二世夺位了。”
“还想着六世？”
朱棣傻了。
连忙拱手一脸的可怜，恨不得捂住苏长生的嘴。
我燕王，求求你别说了。
“呼——”
老朱在此刻杀心四起。
苏长生摸不透的笑意，让老朱临时更改目标。
腾腾杀气。
对准身边的朱棣。
只能把高抬起的手，在老四背后重重落下。
“那五世！”
“还是孟子说得好！”
老朱丝毫忘记了，自己大肆删改孟子的举动，开始说着孟子的好。
神仙打架。
朱标很懂得明哲保身。
不断为自己老爹，和苏先生倒酒。
“为何不学学大汉？”
“学大汉？”
“分封数代后，宗室子弟归于寻常百姓。”
“这样朝廷不再奉养，也不再趴在大明和百姓身上，敲骨吸髓。”
“最重要的他们能从事任何职业，拥有自己的名字。”
“如果遇到乱世。”
“老朱。”
“你说你的子孙里会不会出现，像大汉后人那样，再造炎汉的光武帝刘秀，三兴大汉的昭烈帝刘备，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
苏长生的声音，回荡在夜色里。
对于这三位耳熟能详的名字。
老朱怎么会不希望，他后世子孙里出现这类豪杰，高举着酒杯。
“哈哈哈。”
“小苏啊，你就会挑着好听的来劝咱。”
“不过咱爱听，来走一个！”
推杯换盏间。
老朱略显醉意的双眼，却冒出精光，“苏先生咱想听听你的方案？”
苏长生说出来了自己具体想法，“拿燕王举例。”
朱棣突然被吓得一哆嗦，“苏先生别叫我燕王，老四就可以。”
“那就老四。”
这声老四听得朱棣格外舒坦，认真凝听。
“爵位世代而降。”
“燕王乃我大明亲王。”
“燕王之嫡长子为大明郡王，其余诸子为大明侯。”
“燕王嫡孙为大明侯，其余诸孙授辅国将军。”
“燕王曾孙均授奉国将军。”
“燕王四世孙均授镇国中尉。”
“燕王五世孙，均除爵，归于百姓家。”
除爵二字。
让朱家三人不约而同长叹了口气。
“苏先生果然给咱面子，五世而斩。”
“老大，你现在是诸位皇子之首，也是咱大明的宗正。”
“咱没多少同辈，现在皇室枝少叶少，改起来也毫无阻力。”
“等你们都去藩了，开枝散叶，那改起来才麻烦了。”
“苏先生的提议，你回东宫好好琢磨下，别忘了告知老二老三一声，说着是爹的意思。”
“他们有什么意见，可以会应天来找咱，当面说声。”
老朱抬起手拍着老大的肩膀，言辞其中全是叮嘱。
现在啊。
大明可以和饥荒掰手腕了。
又把未来宗室这个大包裹甩掉了。
老朱感觉到自己喝起酒来，心情格外轻松。
“小苏啊。”
“什么时候迎娶我家闺女啊！”
“马上整个应天都要杀气满盈，是时候吗？”
苏长生的反驳，让老朱神色一滞。
一想到朝堂上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狗东西。
整个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把之前的好心情彻底冲散，“不瞒你说，咱是准备跟胡惟庸有关的狗官，抄家灭族，统统拉到菜市口斩首。”
感觉这帝王之怒盛放的杀意，苏长生不像朱棣那样瑟瑟发抖，也不像朱标那样沉默，而是开口问道:
“老朱。”
“你曾做过和尚。”
“杀伐之气会带来什么，你比我们都清楚。”
“这次应天府已经监押了上千官员。”
“加上他们的族人家仆，如果你要诛杀，上万的人头将滚滚落地。”
“你想想未来马皇后、太子、秦王、晋王，会为什么早逝？”
鬼神之说。
老朱是嗤之以鼻的。
但自从遇到苏长生的算命批语后。
心中不免出现一丝裂缝，是对苏长生的信任。
“那让咱想想。”
见老朱态度松动。
不敢谏言的朱标，抓到了这个好时机，“爹，儿子的想法和苏先生一样，那些狗官死有余辜，但众多族人和家仆，儿子认为要慎重考虑。”
“爹不如把那些罪官家属，流放到燕地。”
“大哥不是说过，拿下高丽后，要把高丽作为允炆封地，让允炆做高丽王。”
“这些罪官家属正好可以作为管理高丽的班底。”
朱棣趁热打铁，都杀了挺可惜，反正现在燕地急缺人，再加上格外寒苦正好适合流放。
老朱都听进去了，没有立即出声，一杯酒接着一杯。
这次胡惟庸案。
必须要让全天下官员、勋贵们，知道敢贪污枉法，藐视大明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老朱将酒杯放下，平淡和明里暗里的目光对视，“苏先生，咱想废除中书省，更不想听见什么丞相宰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