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离的心机
几个拿着鞭子的人冲上去,猛地提起人,
“撕拉”一声,被掀倒在地的人的衣裳被蛮力撕扯开,
陆今溪侧过头,
但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地上人接连的惨叫声,是一个姑娘的声音,
大庭广众之下,外衣被撕扯开,面上被泼了水,
“求求你们行行好,放我回家吧……”
声声凄厉,
陆今溪皱眉,下一瞬,前方一个穿着富态的中年男子慢悠悠踱步上前:“收了我的银钱,就是老爷我手下的人,你胆子不小,敢跑?”
“有种,有骨气,就不该收银钱,敢收,就要乖乖地给我做事,当牛做马,好好报答老爷我。”
随即侧目示意,几个人立刻围着地上的人甩起鞭子,
劈里啪啦的声音不绝於耳,
地上的姑娘疼地蜷缩起身子,拼命地喊着求饶,
良久,前面的人才开了尊口:“行了,今日给个小教训,再有下次,直接拖出去晒干。”
陆今溪沈默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表面波澜不惊,实际,
她握紧手心,擡头环顾四周,很快就轮到他们这队人了,
陆今溪跟在后面,
前面吆喝声响起:“你,快脱。”
陆今溪陡然间心一跳,排在她前面的方才那个船上的中年人开始扯开衣裳,
很快,下一个就是她,
“行了,你过,下一个。”
检查的人擦着头上热汗,不耐烦地继续吆喝,站在这接连检查了许久,他又渴又累,
下一瞬,他眼一提:“你,说你呢,磨磨蹭蹭的。”
那人见下一个人迟迟没反应,几步上前,不耐烦地擡手,
陆今溪骤然擡头,抵住眼前人伸过来的手,
那人手被挡住,怒目而视:“你这小子怎么回事?”
继而话锋一转,视线上下打量:“这么瘦?”
陆今溪心跳加速,
下一瞬,她心骤然一紧,
“不是个娘们吧?”
话落,陆今溪滞在原地,
那人立马快速扯住陆今溪的衣领,陆今溪还没来得及挣扎,
前面已经过了检查的中年人折返,从兜里掏出东西,
伸到检查人手中,压低声音:“这位爷,麻烦你行个方便。”
说着,中年人又掏出更多银钱,塞到人手上。
检查的人掂量下手中的份量,揪着陆今溪衣领的手松开,挑了挑眉,
扬声道:“你,过,下一个。”
逃跑的人多了,不是所有主子都有功夫亲自来抓,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还有油水可捞,他没道理拒绝。
陆今溪被松开了衣领,她感激地望向方才的中年男人,“谢谢您。”
现在,她才仔细地打量了船上同她搭话的中年人的样貌,
面上久经风霜,眼角皱纹蔓延,声音沙哑。
中年男人摆手示意陆今溪跟着他上一边的车马,这是辆空的马车,
陆今溪犹豫一瞬,
“小姑娘,快上去吧,先占个好位置,待会还有其他人上来。”
陆今溪侧目,果然有几个人赶了过来,其中一个还是前几日搭话的小姑娘,
陆今溪遇见讲过话的人,有了几分熟悉感,又都是姑娘,她跟着人上去了马车,
陆今溪想要问那日的小姑娘按照现在的速度何时才能到中原,
却不想那位姑娘并不搭理她,陆今溪垂眸,不明所以,
马车动了起来,启程了。
马车内静寂得厉害,在外面赶车的是方才的中年男人。
无人说话,陆今溪一心记挂着路程,也沈默下来。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停顿,晃动停止,
马车内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陆今溪骤然受惊,刺耳声是从她身边传来的,
接连“扑通”几声,
马车内除了她以外的人全都滚落在地,痛苦地□□,
陆今溪猝然起身,连退几步,
外间传来号角声,是部队集结的声音,陆今溪心头一震,
忽然,她的右脚被缠住,
陆今溪眼睫颤动,低头,是那日同她交谈的姑娘神色痛苦地抓住她的鞋,
声音断断续续:“救,救我……”
陆今溪来不及反应,她甫一蹲身,脚边的力道瞬间消失,
她楞怔地望着口留黑血,再无动静的人,
人死了。
瞬间马车内弥漫了血腥气。
“王孙,人都抓到了。”
外间传来的声音彻底将陆今溪的思绪唤醒,
她几乎是瞬间掀开了帘,
她的视线直直望向了面前荒唐的场景,来人冲着方才一直赶车的“中年男人”恭敬俯身,
口中唤着“王孙”。
陆今溪身子紧紧贴在车厢一侧,不肯下去,
前面被押倒一片的人中,她有几个熟眼的人,都是商队中的人,
“王孙,这些人便是最近倒卖姑娘的人,方才做的局引出了这些人……”
陆今溪手心出了汗,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所谓“检查”的场景,
什么富老爷?什么被卖的姑娘?
陆今溪明白了方才那个场景是在引出倒卖人口的人,
那个所谓的富老爷是买家,这些人闻着买家的味儿便会蜂拥上去……
方才,死在马车内的那群人,恐怕也都是参与者。
“全都拉出去,施以绞刑。”
熟悉的声音响起,陆今溪陡然擡头,直直望向骗了她一路的谢昭离,
陆今溪咬唇,掐紧手心,她不该那么掉以轻心,
谢昭离不会不知道她想跑,他不可能那么放心她。
前面脚步声响起,步步逼近,
陆今溪闭眸,有几分逃避,不愿面对的意思,
可惜眼前人不会如她所愿,
她的下颌被擡起,逡巡的视线扫过她涂黑的面颊,
继而脸上传来了揉搓的疼痛,
疼痛强逼陆今溪睁开眼,她入目便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她目光愈发冷,“谢昭离,你躲在假皮里,上瘾了么?”
两次,她上当两次,陆今溪此刻只恨自己如此掉以轻心,
谢昭离顶着那张假皮,用着假声:“你以为这些倒卖人口的人看不出你是男是女么?”
谢昭离的大掌摩挲陆今溪的喉间,语气含讽:“你该感谢我,否则现在,你就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奴了。”
谢昭离的嗓音骤然变得正常,不再是沙哑的感觉,
陆今溪乍然又听见谢昭离的声音,眉心紧皱,
她尚未有任何回应,手臂被猛拽住,猝然间,她的脸凑近谢昭离恢覆以往面容的脸,
距离之近,陆今溪能清晰地感受到谢昭离的气息,
她的手腕处传来剧痛,她疼地挣扎,却丝毫不得动弹,
耳畔是谢昭离不带感情地冷讽:“我思来想去,你这种不安分的性子,得好好磨磨。”
“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我身边。”
话落,陆今溪被拽下马车,耳畔号角声阵阵,
陆今溪头发晕,身下腾空,谢昭离把人扛在了肩上,大步朝前,陆今溪头朝下,充血的感觉让她几欲作呕,
等被大力摔在了兽皮上时,陆今溪缓过神来,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谢昭离带离了部落,现在是在驻扎的营地,
帐内烛火通明,谢昭离坐於主座,静听底下人跪地回禀,烛火摇曳几瞬,
良久,陆今溪蜷缩起身子,眼睁睁地看着谢昭离让所有人退下,掀开衣袍朝她俯身:“陆今溪,别逼我,从现在开始,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谢昭离眸底暗沈,额角汗珠沿着深邃的轮廓下滑,
紧绷的唇角,下颚处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平静,
他的掌心温度炙热,烫得陆今溪侧身避开,
谢昭离方才一直在忍耐,他不是脾气温良之人,这次他轻拿轻放,根本不寻常,
陆今溪心底升起寒意,明日整肃的部队还会继续行进,她想要再次逃离,该怎么寻到机会。
——
夜色深沈,景武静立在书房,视线静望着地面,他不敢擡头,
良久,屋内响起声音:“夫人让你送来的?”
听到“夫人”二字,景武心头一震,他几乎是强压下告知将军所有实情的冲动,而后点头:“将军,夫人将这鸳鸯玉一半给了别院的陆雪酥小姐,另一半则是夫人让我交於您的。”
这话倒也不算景武撒谎,这是之前夫人打算为将军纳妾时就吩咐下的事。
紫檀案几上传来啪嗒一声,鸳鸯玉的另一半被扔在了一旁,
景武看了一眼,随即垂首。
“夫人不喜欢这个玉佩,那便重新打一样,再送过去。”
耳畔响起将军冷沈的声音,景武低头应是,他接过被丢弃的另一半鸳鸯玉,
上面熟悉的花纹让他反应过来这是将军大婚前让他去找人专门打造的,没想到夫人竟是把这个随意给了别院还未进门的小姐。
景武刚欲转身,身后又传来吩咐:“提前清点好兵马,我要亲自带兵。”
景武转身重重应是,兆地兵起,清君侧旗号打得震天响,太后在宫中不肯松口,重重施压,将军此刻决不能松懈分毫。
景武推开门,与景文擦身而过,很显然,景文也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景文不同於景武紧绷着神经,他甚至松口气,
他几乎可以确定是煜王掳走了夫人,但,於他而言,这未必不是好事,
将军一旦登基为帝,二嫁之身,又被人掳去的陆二小姐根本不堪后位,将军,不会沈溺儿女私情,另选贵女为妻才是正事。
外间夜愈发深了,月明如水,
草原篝火四处升腾,辽阔无际的原野时不时传来野兽嘶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