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雀这人有个无懈可击的优点。
就是在撒谎这事儿上, 她永远都能做到滴水不漏,驾轻就熟。
说话的时候就这么淡然正经地看着你,给人感觉就好像她真就那么纯粹坦白的。
但其实呢,真实想法都憋在心里, 除非她自己说, 不然谁也窥探不得。
这装腔作势的架势,是真把陆让尘搞无奈了, 他嗤笑一声说, “弄了半天, 我还不如那点儿钱重要是吧。”
这话逗得对面的叶添都笑起来。
祝云雀却依旧平静,眼眸清亮地继续对陆让尘装无辜,“可我没钱还怎么在你身边晃?”
“……”
倒是没想到她又把话兜回去,还是这么个新奇的角度。
陆让尘眯了眯长眸,看着她的目光逐渐危险升温。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行啊祝云雀,都会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了。
不过转念一想, 她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就当初她租那房子, 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钱,她就只是个私立学校的老师,工资再高能高哪儿去。
想到祝云雀连个贵的包都舍不得买, 却舍得花那么多钱只为住他身边, 陆让尘连心情都不自觉好了起来。
嘴角扯起一抹淡笑。
他懒得和她掰扯,抬手又捉了个螃蟹,不紧不慢地给她剥起来。
边剥边在心里笑。
心说陆让尘, 你他妈是真好哄。
那天的自助餐,他们最终吃了两个小时。
小屁孩祝宇轩撑得都说不出话,回去的路上一上车就睡着了。
陆让尘想着反正也是送,就直接把导航定位到烟柳巷那儿。
路途挺远, 他跟叶添断断续续地聊着天,祝云雀因而顺便听到了祝平安和邓佳丽的近况。
说起来,祝云雀上次和他们俩见面,还是在医院,明明才过了一个多月,可不知道为什么,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陆让尘没想到祝云雀能这么言出必行。
当时冷着脸让祝平安和邓佳丽当她不存在,后面她就真说一不二地不跟他们联系,这么长时间也真的一个祝平安的电话都不接。
祝平安也没想到祝云雀会这么利落果决。
更没想到她转眼就跟陆让尘领了证,连通知都不通知他一声。
祝平安为此暗自神伤了好久。
又怎么能不神伤呢。
唯一的亲生女儿,远离自己就算了,连结婚这种人生大事都不愿告诉他,与他划清界限。
可又能怪的了谁。
毕竟是他当初纵容着邓佳丽做那些自作主张的事。
也是他,这些年给祝云雀的关爱太少,需求太多。
就算是条狗都心寒了。
更何况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聊到这里,叶添想了想,还是说,“你别怪我多嘴,叔叔他其实还是挺惦记你的,只是他不懂表达罢了。”
“上次在医院那事儿,他和我妈吵得很凶,我妈也被他骂哭了,我不是为我妈说话,我知道,她那人讨人嫌的时候是真讨人嫌,说话也不过脑子,你别把她的话放心上,你没对不起谁。”
“至于那几万块钱,叔叔没花,他一直给你留着的,想着你结婚了,再填个几万块钱给你当嫁妆。”
说到这里,叶添神色几分过意不去,叹了口气,“说白了,不还是我没能耐,不然他们也不会求到你身上。”
其实这些话,叶添很早就想跟祝云雀说的。
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陆让尘闻言看了眼祝云雀,发现这姑娘神色依旧那么淡然,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下一个红绿灯,她才说,“你酒吧最近生意如何。”
“还凑合吧。”
叶添说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没怎么赚,但也没赔。”
祝云雀稍怔了下,没想到会这样,毕竟之前去的时候,她感觉人流量还挺多的。
“能不多么,”叶添说,“之前刚开业做活动,什么东西都便宜,去的人当然多了,现在活动没了,人流量自然就降下来了。”
“……”
祝云雀默了默。
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安慰。
倒是陆让尘倏地开腔了,男人操控着方向盘,声嗓淡淡道,“有名片么,回头给我弄点儿,我帮你发出去宣传宣传。”
祝云雀闻言看向他,眼神稍稍诧异的。
余光注意到她的视线,陆让尘撇过头,似笑非笑地回给她一眼。
叶添张唇,不知所措道,“真的?”
“这有什么假的,不就是帮你发发名片。”
陆让尘不甚在意地从后视镜瞧了叶添一眼说,“我身边人爱去酒吧的多,帮你宣传宣传或许能有点儿效果。”
顿了下,他又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尽量带人过去。”
成熟男人大多都是说话算话的,更何况那是陆让尘。
既然能说出来,就绝不会食言。
祝云雀缓慢地眨了下眼,忍不住又偏头看他,结果这男人视线好像就没怎么从她身上离开过似的,只要她一看他,他就能发现。
陆让尘冲她一挑唇,“怎么?”
“……”
祝云雀撇了下嘴,说,“没什么,挺好的。”
反正不能当面夸他。
不然他肯定要翘尾巴,再不然就跟她讨点儿什么。
不知不觉车开进烟柳巷。
硕大的车型和不算宽裕的巷子对比鲜明,怕堵着路,祝云雀和陆让尘就没下车,把人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
周围的店面开着,来来往往的人都对这辆不便宜的车多看两眼。
说起来也奇妙。
这么多年过去,南城随便哪个地方都变了模样,唯独烟柳巷这地儿和从前半分未变。
祝云雀望着一路上的店面,心神慨然。
她想,原来长大真的可以让生活变好。
她不用再一年四季,靠步行穿梭在这条崎岖泥泞的巷子;她也可以坐上很好的车,离开这个天空只有一隅的地方。
望着她不知所想的侧脸,陆让尘开腔淡淡说,“上次过来那会儿是冬天,大晚上都看不清路面,没想到白天这巷子看着还挺有风味。”
祝云雀回过神说,“你什么时候来过的。”
陆让尘轻笑了声,目视前方故意卖关子,“祝云雀,你是真渣啊。”
“合着我大雪天来找你复合,你那时候根本就没在意过我。”
“……”
祝云雀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八年前。
八年前她跟陆让尘提分手,陆让尘大过年的来烟柳巷找她,这事儿还是叶添跟她说的。
叶添当时挺看不下去的,劝她,说你知道么,陆让尘看起来特颓,你们俩有什么事就不能好好说么,他那样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祝云雀不记得自己那会儿说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没人知道,那时她有多舍不得陆让尘。
舍不得到叶添那句转达的话,她根本就没敢听,怕一听,就溃不成军,抛下一切不计后果地跟他走。
后来很多年过去。
祝云雀有了从帝都回到南城生活的想法,叶添才把当年的那句话真正转达给她。
就那句,“我对她从来都没变过”。
就是那句话,让祝云雀最终下定决心辞掉帝都高薪的工作,毅然决然回到南城,回到他身边。
可这些千回百转的心思,她不说,陆让尘又怎么会知道。
他大概只觉得她冷情得要命。
又想到吃饭时,自己故意气他的那句话,祝云雀忽然生出一点难得的内疚。
她忍不住想。
她到底表现得有多不积极,才总让陆让尘觉得她爱的不够多?
稍加思索了会儿。
祝云雀最终选择把手递给陆让尘,借此聊表一点心意。
纤瘦白皙的一只手,指尖嫩得葱笋一般,就连眼神也是额外真诚的,难得撒娇的样子看着陆让尘。
陆让尘余光撇到,闷出一声好笑,说,“祝云雀,你这又是干嘛呢。”
男人眼神和语气虽有几分嫌弃,行为却是正直的。
话刚说完,他就从善如流地分出一只手,牵住她十指相扣。
之前叶添和祝宇轩在,两人连眼神都不好交融得时间长些,只能一路忍着,这会儿倒是好不容易有了私密空间。
祝云雀也不装腔作势了,说,“没怎么啊,就是想和你牵手了。”
她若无其事撒娇的样子,永远最勾人。
陆让尘眉梢浪荡地挑了下,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倒也顺了她的意,后来的一路都寸步不离地牵着她。
路上,两人又不知不觉聊到祝平安的事。
祝云雀难得敞开心扉说,“我没打算一辈子不和他联系,他毕竟是我爸,以后他老了,我还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那是儿女应尽的本分。”
顿了顿,她说,“我现在只是不想理他。”
陆让尘捏了捏她的手:“不想理暂时就不理,这段时间如果有什么事需要你处理,我替你过去就行。”
“……”
祝云雀认真看他说,“可我不想让你蹚浑水。”
陆让尘乐,“怎么就蹚浑水了,咱俩不是都结婚了?”
“可你不知道——”
祝云雀稍稍斟酌着,换了个说法,“我不想他们吸你的血。”
尤其是邓佳丽。
那女人为了生活过得好,是可以没骨头的。
就算这次被当面打了巴掌,下次有甜头,有利可图,她还是可以笑着脸求人。
这种人,恰恰是祝云雀最没办法的。
陆让尘知道她介意的是这点,勾了勾唇说,“放心,我有分寸,你不想让我办的事,我不会给他们办。”
说话间,他冲她眨了下眼,“家里你最大,什么我都听你的。”
“……”
窝心的话不是没听过。
可哪句,都没像这样,给祝云雀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是的。
她有家了。
和陆让尘共同的家。
这个事实,让祝云雀心口泛起充盈的甜,嘴角也不经意弯了几分。
只是随着这个话题,又想到别的一些事。
就比如,陆让尘的父亲。
其实祝云雀早就想问了,但好几次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是趁着这个时机,她才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
没想到,陆让尘的态度远比她想象中轻松。
他说,“我爸现在挺好的,在江苏老家那边的寺庙做负责讲解引领的义工,偶尔回来一趟。”
当年他跟冯艳莱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因为闹上了热搜,上面不得不重视,就把他停职了。
一招名誉被损,这些年积累的一切都付之一炬,陆鼎忠肯定是受不了的。
他为此抑郁成疾,生了场重病。
还是后来,程丽茹和陆让尘回去看了他一趟,他才渐渐解开心结。
悔恨是有的。
歉疚也是有的,只不过都为时已晚。
再后来,就在机缘巧合下学佛,也为了寻得常清净,干脆去有机缘的地方生活。
前些年的时候,陆让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供养僧人的米面粮油去山上,再见他一面。
只是待的时间不长,说说话,喝口水的功夫,便又下了山。
每一次,陆鼎忠都会给程丽茹带些小礼物回去。
虽不值钱,但常年被佛堂里的灵气熏染,倒也不同寻常。
程丽茹接到手倒也没说什么,每次都是找个干净的地方收起来。
祝云雀听闻沉默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自己远在国外的母亲。
这么多年了,他们三个之间的往事,也算是终于画上句号了吧。
路上堵了会儿车。
那天两人到家时,已经将近下午三点。
俱乐部那边有事,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陆让尘。
陆让尘却始终不紧不慢的,进门后还喝了杯祝云雀早上新做的冰镇柠檬茶。
那是祝云雀刚学的。
做法不娴熟,有点儿酸。
祝云雀尝出确实不怎么好喝后,皱着眉吃了块糖,又赶忙剥开一颗,想塞陆让尘嘴里去。
哪料陆让尘直接劝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扯到怀里,坐到他腿上。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是谁,还在说话。
絮絮叨叨个没完,跟告状似的。
陆让尘却压根懒得听,手机撂一边,擒起祝云雀的下巴尖,扣着她的后脑勺就放肆地亲了下去。
之前出差那么长时间没见就算了。
昨天聚会他还喝多,就是想开荤都开得不彻底,好不容易两人今天能独处,陆让尘又怎么会放过她。
就只是唇瓣和舌尖碰上,火花就一触即燃。
www.youxs.org,贝齿间溢出不由自已的绮靡浅音,细弱的手指把他身上的白衬衫都揪乱了。
可就这么点儿声响,电话那头的人都听出不对劲,以至于非常不合时宜地来了句,“喂,老大,你旁边有人吗?”
这一嗓子,野火燎原似的,www.youxs.org。
她瞬间就把男人的手从裙底扯出来。
又双膝收拢着把陆让尘推开,再捂住他亲过来的唇。
看着她那张又羞又燥又隐约意犹未尽的脸,陆让尘闷闷笑着,笑得肩膀直颤。
偏偏电话那头又喊了声,“喂,老大?老大你人呢?”
这嗓子,呱噪得堪比池塘里扰人的青蛙,说完也不知道跟谁嘟囔,声音不大清楚地传来,“我靠,我刚刚怎么听到电话那边有女人喘,老大看片儿呢?”
此话一出。
祝云雀那羞耻心像炸掉一般崩坏,当即挣脱开陆让尘,赤脚跑回卧室。
没几秒钟,就见她手里攥了件浅色布料,酡红赧然着一张脸进了卫生间。
陆让尘嘴角扯着痞浑的笑弧。
明明有洁癖,这会儿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修长白皙的手就只是散漫地抽出一张湿巾随意擦了擦。
等再开口跟对面人说话时,语气已然恢复往日的正儿八经。
祝云雀在浴室里短暂冲了个澡。
边冲边听这男人办公时道貌岸然的说话声,心跳如擂鼓般快得厉害,可等那股燥被水温冲淡后,她又没由来的勾了下嘴角。
心想自己大概早就已经被陆让尘带坏了。
不……
是她本来就很坏。
那通电话后来又打了十几分钟。
祝云雀就趁着这段时间冲好澡出来。
陆让尘抬眸瞧见她,没说几句就挂断了,紧跟着就跟着她走到厨房那边,从背后搂过她的窄腰,下巴亲昵地垫在她的颈窝处。
温热的鼻息在她脖颈的肌肤上撩拨。
祝云雀心率都不稳了。
这会儿她穿着新换上的奶白色棉麻居家服,身上散发洗完澡的奶香味,那是陆让尘亲手给她挑的沐浴露,也是从前最能激起他兴致的那款。
陆让尘嗅着她身上的好闻气息,在她耳边浅声呢喃,“刚跑那么快干什么,嗯?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男人身上好像天生带蛊似的。
几句话就把祝云雀蛊惑得耳尖升温,她没好气地浅白他一眼,刚好正在切水果,就用水果刀插起那块最甜的西瓜,送到他口中。
陆让尘从善如流地咬在嘴里,吃了一口,汁液甘甜。
祝云雀忽然就想到他的手,低眸瞧了瞧。
“早洗过了。”
陆让尘散漫轻佻道,“不然哪儿敢抱我们公主。”
“……”
祝云雀无语得都快笑了。
她眼神荒诞地看他说,“什么公主,你这都哪儿学来的乱七八糟的。”
陆让尘直起身,把她抵在中岛台上挑眉说,“现在网络上不都流行这个。”
顿了下,他又挺认真道,“姜随说这个词儿哄媳妇好用。”
哄媳妇这话就很直白。
直白得祝云雀眸光都不自在地闪了闪。
她揪着刚刚被她抓乱还没平复的衣领,看着他那张怎么看都好看的脸,忍不住笑说,“陆让尘,你怎么变这样了。”
“我变什么样了。”
陆让尘半眯起长眸,眼神几分意味不明的危险,“你倒说说看。”
说话间,他又凑过来,www.youxs.org。
倒不是他想这样。
而是俱乐部那边催他好几个来回了。
他现在剩下的时间,就只够跟祝云雀说几句话,办那事儿是远远不够的。
祝云雀当然知道他这会儿是憋着的。
除了上次在洗衣房那边火急火燎的一次,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真没痛快过。
可坏心思也紧跟着浮上心头。
祝云雀任由他在自己嘴边浅浅亲着,眨巴着纯情的眼,一脸坏水儿地答非所问道,“陆让尘,你是不是憋坏了。”
这话撂男人心上,就像扎了一把刀。
陆让尘是真气笑了,他停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尖睨她,“你明知道还问我,故意放火呢?”
说着,他就报复性地拖着她的臀,把她抱坐在大理石台面上。
祝云雀终于不用仰头看陆让尘,而是舒舒服服地搂着他的脖颈,抿起一点甜说,“我就是好奇你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
陆让尘搂着她的细腰毫不避讳地扯唇,浪荡得明明白白,“对着你照片开手动挡呗。”
“……”
是真没想到这男人会这么直白。
祝云雀眼波春水般轻晃,唇瓣浅浅嗫嚅了下,不是完全没有羞意。
可毕竟两人都领证了,又是成年人,好像说起这种话题也没什么值得尴尬的。
于是祝云雀抿了下唇,得寸进尺地又问,“那咱俩没复合之前呢,你也这样?”
她这么一问。
陆让尘这才看出来,她是在这儿搞侦查呢。
似乎是觉得有趣。
陆让尘煞有介事地反问她,“你觉得呢。”
真受够了他这口头禅。
祝云雀不想理他,想从中岛台上下去,结果被陆让尘笑着一个拦腰便禁锢回去。
祝云雀难得哭笑不得的,说他,你怎么还没完了,不是要工作去。
边说边往外推他。
可又哪里推得动。
这男人直接贴上来,气息炽烫眼眸漆邃地笑,“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了再走。”
祝云雀问,“你要说什么。”
“不是你问的,没复合之前我怎么办。”
“……”
“看片儿,自己来,或者干忍着呗,反正没找过别人。”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陆让尘越是坦荡,祝云雀越是面色羞赧。
她忍不住吐槽他说,“你什么时候能要点儿脸呢。”
陆让尘眉梢一扬,哼了声,“这会儿知道让我要脸,晚了。”
祝云雀噗嗤一笑。
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陆让尘还真很少见她这么纯粹的笑,眼神都跟着宠溺,以至于格外珍惜地多看了她两眼,说,“不扯别的了,说说咱们俩吧。”
好像有魔力似的。
陆让尘只要和祝云雀在一块,就控制不住话多,这会儿更甚。
明明在外人面前,他都是话少高冷那个。
想着,他挑眉说,“还记得我中午看你日记那事儿么?”
“……”
祝云雀脸颊一热。
忽然觉得,自己昨晚答应给他看日记,真是很错误的一个决定。
可后悔也没用。
她的所有,所有最私密,隐藏最深的,都已经对他展露无遗了。
明明挺羞耻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祝云雀心头仿佛化开了蜜糖。
她眼神纯粹地看他说,“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的是,”陆让尘唇角一勾,语气拖腔拿调的,“我好不容易出差回来,现在想听你说点儿好听的。”
祝云雀无语气笑,“好听的日记里不是有很多?”
“那怎么行。”
陆让尘厚颜无耻道,“那是过去的祝云雀写的,又不是我现在的你。”
祝云雀找事儿地反问他,“那你的意思是,不喜欢过去的祝云雀?”
陆让尘嗤笑一声,故意嗯了声,语气加重,“是不喜欢她,不喜欢到专门给她穿白色衣服,就为了让她今天多看我一眼。”
被他这么一点。
祝云雀才终于恍然。
她低眸看着陆让尘身上这件少见的白色衬衫,“……我说你今天怎么破天荒穿了白色。”
祝云雀记得很清楚,自打重逢后,她几乎没见陆让尘穿过白色,大多都是深色系的衣服。
陆让尘也提过一嘴。
说年纪上来了,应该成熟稳重一点,特别是经常要出去见客户,不好打扮得跟上学那会儿一样惹眼。
而且白色衣服配上他那张脸,会显得他的长相格外清隽突出,不利于压制俱乐部里的那群臭小子。
这话放别的男人嘴里,大概就只能收到“普信”两个字。
可放陆让尘身上。
这就是事实。
祝云雀到这会儿还记得刚他们在餐厅吃饭时,陆让尘被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小姑娘要了微信。
小姑娘兴冲冲地看着他,就差抛媚眼了。
可陆让尘就只是低眸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冲她抬起指节修长的手,给她看了眼他手上的婚戒。
正是祝云雀给陆让尘买的那枚。
跟炫耀什么宝贝似的。
然而那姑娘年龄太小了,没清楚他啥意思,张张嘴啊了声,说什么意思。
陆让尘是真挺无语的。
他哼笑一声,也懒得说什么。
直接朝身后方照顾祝宇轩的祝云雀抬了抬下巴说,“我微信归我老婆管,想要你问我老婆去。”
此话一出,就是傻子也明白怎么回事。
更别说祝云雀那会儿淡淡抬眸,面无表情地扫了那姑娘一眼。
就一眼。
那姑娘立马红着脸灰溜溜地走了。
叶添还笑呢,说姐夫,你平时也这么招风吗?
陆让尘掂量着祝云雀投来的目光,像是生怕她吃醋一般,挑唇吊儿郎当道,“可能是我今天穿得太好看吧。”
祝云雀记得自己当时浅浅给了他一记白眼。
也是回过头来,她才意识到,陆让尘原来是为她特意穿的白色。
当下陆让尘低眸看她,嘴边噙着浅淡笑痕说,“不是你说的,我穿白毛衣很好看,好看到一眼就心动?”
“……”
怎么会有人干出把别人日记复述出来的事?
祝云雀啼笑皆非地看他,心情已经不能用无语来形容,耳根也货真价实地烫了。
她觉得自己在陆让尘面前好像根本就没穿衣服。
偏偏又逃避不得。
看出她害羞,狗男人眸底笑意更深,在她唇上贪吻了下说,“那我今天的样子你到底喜不喜欢?”
——今天的样子。
不止穿了好看的白衬衫,还穿了以前那种风格的休闲裤。
短发也做了造型,还多喷了一点香水,哪里还有往日里冷酷不羁的模样,倒像个像发情期的孔雀,在她面前骚得那叫一个明白。
祝云雀没绷住抖了下唇角,眼神几分嫌弃,却又暗自喜欢地看着眼前男人说,“陆让尘,你别撒娇成么。”
陆让尘理直气壮地笑,说,“撒娇怎么了。”
他凑近,在她耳边故意威胁,“不服么?”
祝云雀抿紧唇,直戳戳地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又俊朗迷人的脸。
就这么较劲般看了两秒,突然老实道,“你再跟我撒娇……我会招架不住的。”
是真没料到,她也会突然“将他一军”。
陆让尘喉头一滚,眼神肉眼可见便起了微妙的变化。
蓦地,他促狭暧昧地笑,说,“怎么个招架不住,展开说说?”
说话间,搂着她腰间的手也开始乱动。
在她那薄薄的细腰上轻轻揉捏。
祝云雀只觉骨头都酥软掉了。
可又舍不得从他怀抱里挣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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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让尘却压根没理。
就这么凑过来,额头抵着她蹭了蹭,嗓音暗哑道,“雀雀,亲亲我。”
“……”
“亲完我再离开。”
低磁又孟浪的嗓音,撩人于骨髓,祝云雀心尖都狠狠颤了下。
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有些富婆,宁愿花钱去日本牛郎店找年轻小伙子……男色在前的体验实在是太好了。
而且她远比那些富婆幸福太多。
因为她得到的,是天底下最好,也最珍贵的陆让尘。
多少钱都换不来。
想到这,一股恸然之感跃于心头。
祝云雀情难自已地搂住陆让尘,直接闭上眼,主动吻上去。
她不知道,陆让尘曾有多期待她主动吻自己。
期待得即便梦中也不敢奢望。
却在当下的这一刻,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或许深爱一个人,就会体会到那种灵魂共振又共颤的感觉。
总之,这一刻融化沉溺的人是陆让尘。
他扣着祝云雀的后脑勺,像是生怕她退离一分,热烈又动情地回应她,将这个吻抵到最深。
到最后,彼此间的氧气都侵吞干净。
祝云雀红着唇瓣退离开来,结束这个法式湿吻。
面色蕴着含羞般的红晕。
她气息不稳说,“现在满意了么?”
陆让尘闻言豁然一笑,磁嗓性感又拿乔地应了声,说,“还行吧。”
……真是欠扁得想揍他了。
祝云雀突然就来了胜负欲,主动凑过去咬了下他的喉结,从没这么幼稚过。
可能这就是谈恋爱的神奇地方。
它会让一个人不自觉变成另外的模样,就好比陆让尘这样的疏冷成熟的男人,私下里会对她撒娇,而她在外那样清冷的性子,也会对陆让尘做出幼稚的举动。
却又让两人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着魔一样。
就连痛觉,好像也是甜的。
陆让尘被她咬得嘶一声,摸着喉结下意识笑了。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见祝云雀搂着他的脖子,红着脸软声吓他,“等你晚上回来的。”
她抿着唇,娇憨而不自知地傲娇道,“看我不爽死你。”
话落,空气骤然安静。
陆让尘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过了两秒,突然笑得连肩膀都颤动不停。
祝云雀:“……”
耳朵红得仿佛被热气蒸过,她使劲儿敲打他的肩膀,“不许笑!”
……
因为这茬。
陆让尘那天到底出门又晚了几分钟。
还是祝云雀好说歹说给送走的。
结果呢,送走也不消停,这狗男人路上一个劲儿地给她发信息。
陆让尘:【好好准备一下,我等着看你晚上要怎么爽死我】
祝云雀:“……”
是真后悔跟他说下豪言壮语。
现在好了,骑虎难下了。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诳他,他走后没多久,祝云雀还真去柜子里看了看,想着有没有什么好看的衣服,晚上穿给陆让尘看。
只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陆让尘突然给她发了个知乎的帖子。
祝云雀愣了愣。
印象中,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陆让尘还玩知乎。
最主要的是,这帖子,标题有点儿矫情——“请问真有男生在分手后对前女友念念不忘很多年吗?”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祝云雀短暂地迷茫了下,随手给陆让尘发了个问号。
陆让尘:【不是看了你日记么】
陆让尘:【这是还你的】
祝云雀:“……”
她不知所措几秒,像是福至心灵了什么,抬手点开链接。
然后,www.youxs.org,在两个月前的回答——
“很明确地告诉你,会。
因为我就是念念不忘的那个。”
心头不受控制地咯噔一下。
祝云雀指尖一划,就看到分割线下他写的话。
“跟她认识那年是2013。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跟她是校友,不算同班同学。
她是那种挺文气的类型,乖乖软软的,乍一看觉得很舒服,但再一看,你会觉得她那人清清冷冷的,喜怒也不形于色,并不好接触。
我对她第一次有很深的印象是在公交站,那天很巧,就在那儿遇见她,她穿着三中校服,衬衫上还别着校徽。
当时就觉得这小姑娘老实得过分,那校徽实话说,班上没任何人戴的,可她就是戴了,还戴得挺好看。
那天车来了她还在睡,我就顺手叫了她一下。
等再遇到,就是在她班级门口,我当时想找人帮我转交一下东西,结果就遇见她了。
再后来,就是朋友的朋友,蛮老套的方式,我也才记起来,那天在课间操偷看我的是她。
其实回想起来,我跟她在学校那会儿,真的挺克制的。
不是她克制,而是我克制。
我这人挺浑的,但遇见她那时候,已经不浑了,所以我没法儿太主动靠近她,我怕影响她学习。
主要的是,我那时候不知道她喜欢我。
人年轻大概自尊心就会特别强吧。
那时候也没想主动跟她说开什么,反正就是怄着一口气随她去了,我回了帝都,她在南城继续待着,井水不犯河水。
后来也是巧,我一朋友跟我说的,说她其实很早就暗恋我了。
可能就是因缘和合吧。
那阵子我真的很想她,就算表面上装逼说早忘了这个人了,私下看到什么好的,也还是会默默保存下来,想着以后有机会送给她。
然后那朋友,就成了助因。
我就因为这句话,选了她那所大学。
挺好的211双一流,适合我打网球,当时我是这么告诉自己,也这么告诉家里人的。
可等我过去,亲眼见到她以后,我才发现,不是的。
我就是为了见她。
我就是舍不得她,忘不掉她。
后来恋爱谈起来的那几个月,也是真快乐,她情绪很稳定,对我几乎没什么脾气。
身材好,长得也更漂亮了,有时候在外面总会有男的看他,我每次都冷着脸把她挡住,她会傻傻地看我一眼,不懂我为什么突然不爽了。
能为什么不爽。
嫉妒呗。
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太满意的,就是她这人有点儿犟。
不爱和人敞开心扉。
有什么情绪,宁可一个人憋着都不跟我说。
反正围着她转,就这么一直转,我连网球队的几次甄选都没去。
那会儿家里人都骂我。
说你不是说过去打网球吗?我看你就特么搞对象了。(笑)
当时年轻。
被骂了也不知悔改。
就这么和她谈着,想结婚的那种谈,可实际上呢,那会儿我俩才上大一。
差不多谈了几个月的时候吧,她生日到了,我想给她过生日,结果我俩家里出事了。
我俩家里人是认识的。
至于那件事是什么,在这我就不说了,总之那个冬天简直是噩梦一样。
我知道她有她的苦衷。
但我还是想和她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可是结果挺糟糕的。
那年我什么办法都用了,可她就是不回头,不止不回头,还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了。
说句实话,我当初真的恨过她一段时间。
恨到晚上要吃药才能睡着。
睡不着的时候还在想,她真的爱过我么,暗恋过我么?
她现在谈的对象有我好么?
反正就是非常痛苦执迷的一段时间,后来熬过去了,但是,说实话,熬过也只是熬过身体上痛感,一切都看似恢复正常,但你知道,你这辈子很难再爱上别人了。
没办法,她对我来说太深刻。
深刻到只要她还活着,我心头的某根线,就还是会为她颤动。
大概,这就是人性本贱吧。
明明是她先背叛,我却还想和她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