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冰冷刺骨。
以麻生桃桃子的身体为核心，一层层浅蓝色冰霜开始蔓延。
“原来是这样啊。”
平宫千夜若有所思点头，终于看明白麻生桃桃子与麻生香香子之间的关系。
“你还不离开吗？真以为我不会伤害你！”
见平宫千夜没有离开的打算，麻生桃桃子故作凶狠状，眼里似乎冒起浅蓝色火焰，头顶灯泡砰地一声碎裂。
碎片落了一地。
平宫千夜依旧不为所动，反而朝着她走近几步。
“你，你别过来啊，我，我很厉害的！”
麻生桃桃子下意识后退两步，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这么厉害，为什么反而要害怕呢？
面对鬼神力量的自己，害怕的人应该是对方吧？
这样想着，她微微挺直略显贫瘠的上半身。
平宫千夜又走近一些，近乎来到麻生桃桃子一步之内。
“你！”
麻生桃桃子一咬牙，右掌带着一层浅蓝色力量拍在平宫千夜的胸膛上，蓝色冰霜瞬间扩散，冻住平宫千夜的胸前衣服。
“你，伱这人怎么不躲啊！”
“我，不是有意想要伤害你的……”
“你万一死在这里，可怎么办啊！”
麻生桃桃子呆呆看着平宫千夜与自己的右掌，慌张的声音里面隐隐带着哭腔。
“……”
平宫千夜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难怪有人会说只要胆子大，女鬼放产假。
就这性子，真有了力量也不会用啊。
但凡一个强壮点的成年男性，都可以随意将她压在身下蹂虐，太弱了。
平宫千夜叹了口气，伸出右掌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麻生桃桃子整个人好似紧绷又松开的弹簧，瞬间失去拉紧全身的力量，软趴趴倒了下来。
平宫千夜伸出左手扶住她的肩膀，并将她带到铺着蓝色被褥的床上休息。
哪怕是睡梦中，麻生桃桃子的眉头也是紧紧锁在一起，身躯蜷缩着，双手握紧成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放松的地方。
平宫千夜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伸出自己的右手掌轻轻搭在麻生桃桃子的脑袋上，法力流转。
“出来吧。”
一声低语，右手掌往后一拉，麻生香香子的灵魂体就从麻生桃桃子的头顶处被拉了出来。
“你，你……”
麻生香香子被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又将脑袋埋在麻生桃桃子的胸前。
她的动作以及她此刻的姿势，平宫千夜看得很清楚。
脑袋埋着，屁股翘起，典型的顾头不顾腚。
“我想你必须要清楚她此刻所面临的生死问题。”
“桃子，会死？”
许久，麻生香香子稍微抬起头来，勉强与平宫千夜的视线对视着。
“会死，就在不远的未来。”平宫千夜给予肯定答复。
一开始他以为，麻生香香子的存在，是因为她不愿意离开，所以才强行于现世逗留，守在麻生桃桃子的身边。
可真正的情况是，麻生香香子之所以还没有入轮回，是因为麻生桃桃子不舍的强烈执念。
她以人身之执念，强行将自己姐姐的灵魂挽留在身边。
这样的相伴方式，对她身体的负荷远超前一种。
相当于麻生桃桃子一份灵魂，强行同时支撑起她自己与麻生香香子的存在。
这可不是简单的1+1等于2。
“桃子总是说我傻，其实她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人。”
明白一切始末的麻生香香子，将自己的右脸颊贴着麻生桃桃子的左脸颊，发出一声源自灵魂的低吟。
她以前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舍不得离开桃子，才会在死后化作灵魂，一直陪伴在桃子身边。
桃子渐渐虚弱的身体，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出现。
没想到，这一切是起源于桃子的执念，她是如此不舍得自己的离开。
许久，麻生香香子才微仰起头，轻声细语：“平宫千夜同学，我知道你是想要趁着桃子熟睡的这段时间说服我，然后再由我来说服桃子。”
“这样一来，桃子解开了心结，而我由你超度往生轮回，一切又重新恢复正常。”
“这确实是最好的安排，也是我心中所愿。”
“可是啊。”麻生香香子目光温柔看向还紧锁眉头的麻生桃桃子，“这样的未来，并不是现在的桃子想要的。”
平宫千夜沉默没有说话。
“桃子一向很聪明，她愿意这样做，自然是早已经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可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这是她出自自己心中所愿而做出的选择，身为她的姐姐，我只会无条件的支持她。”
“这确实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但这是我与桃子共同做出的选择。”
麻生香香子轻抚着麻生桃桃子的脸颊，眼里是极致的温柔与怜惜。
“命运的双生子啊，同一天诞生，同一天凋亡，也未尝是一件坏事。”
面对这样的答案，平宫千夜并没有多劝说什么。
所谓的执念，本就是难以克服的一关。
佛家言：执念而生，执念而亡，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相比于麻生桃桃子这個妹妹的执念，麻生香香子的执念也不遑多让啊。
她们本就是双生子，心思互通，颇多神异，以至于走到这一步。
如果真想改变的话，平宫千夜完全可以强行超度麻生香香子的灵魂，将她送入往生轮回。
至于麻生桃桃子，当她的灵魂不需要再额外支撑麻生香香子的存在，只需要经过适当的修养，便能逐渐恢复。
可若无法让她们自己想通，麻生桃桃子会做出什么自残的行为是可以预见的。
“让她先好好睡一觉吧。”
平宫千夜让麻生香香子先远离床铺，自己则坐在床边，诵念《地藏菩萨本愿经》。
此经文有消除业障，消散烦恼，同时让人夜梦安乐，很适合此刻的麻生桃桃子。
随着轻声诵念，经文宛如化作潺潺流淌而过的溪水，注入麻生桃桃子疲惫又紧绷的身体里面。
紧锁眉头渐渐舒展，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不再戒备紧绷着，双手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摊开，露出纤细十指。
连呼吸声也比之前均匀许多。
漂浮在窗台处的麻生香香子，注视着麻生桃桃子身上所产生的微妙改变，眼神也跟着渐渐起了些变化。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桃子这样恬静放松的睡姿了吧？
平宫千夜诵念一遍完整的《地藏菩萨本愿经》后，趁着麻生桃桃子熟睡，就先一步离开房间。
来到客厅遇到麻生桃桃子父母时，平宫千夜只是告诉他们，让他们暂时不要去打扰麻生桃桃子，只需要在明天清晨时候，给她准备一份早餐就行。
人是很奇怪的生灵，有时候万般想不通的事情，睡一觉，也就想通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大概吧。
……
太阳从山间处升起，金色光芒穿过云层遮掩洒落，驱散黑夜残留的影子，一点点蔓延至窗台。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清晨。
麻生桃桃子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嘴角还挂着昨晚安心睡觉时未曾散去的微笑。
她已经久违地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昨晚，是她休息得最好的一个晚上。
目光在房间里扫过，最终落在窗台前。
她的姐姐坐在窗帘掩映的地方，背靠着墙壁，双眼看向窗户外面的世界。
麻生桃桃子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台前，很自然将自己姐姐抱在自己的怀里，有些愧疚。
自己刚才在醒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寻找自己的姐姐在哪里，而是觉得昨晚睡得很安心，很舒服。
“桃子，你真的觉得这样子下去很好吗？”
“当然了，有姐姐一直陪着我，难道姐姐觉得这样不好吗？”
“姐姐自然也很想一直陪着桃子。”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但是。”
麻生桃桃子打断自己姐姐要说的话，她不想听。
“桃子，你昨晚意外睡得很香呢。”
“……”
麻生桃桃子身子微颤，沉默没有说话。
“我们之间此刻又是谁在撒谎呢？”麻生香香子转过身子来，微仰头，伸手抚摸麻生桃桃子的脸颊。
“你也曾有过要将姐姐抛弃，重新让自己恢复自由的念头吧？”
“……”
麻生桃桃子身子有点冷，试图将怀中的姐姐抱得更紧一些。
“呐，桃子，这一切应该结束了吧。”麻生香香子轻声低语：“这个世界固然愚蠢，不值得留恋，可你始终值得，值得替我继续努力活下去。”
“呐，桃子，我们再来缔结一个新的约定，好吗？”
麻生桃桃子始终没有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