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怀古
第二天一早,沈言神神秘秘的把那本不知道是什么的旧书拿给路曦泽看。
那人拿过来,翻翻发黄的纸页,一时间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想了一想,说这字形仿佛有些像鸟虫书,据说是上古文字的一种,今人能够认识的也不多了。沈言听着觉得有趣,又详细打听起所谓鸟虫书的来li ,才知道原来蝌蚪文竟也是它的一种,越发觉得那书神秘起来,但是看那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又疑他只是因为自己也认不得这书面上写的是什么,才随便牵强了一种古字来诓人。
看沈言将信将疑,显出一副好奇得很又不知道拿这书怎么办好样子,路曦泽忍不住就觉得好笑,他抬手拍拍少年的脑袋,状似安慰,却搅得沈言越发觉得他是在逗小孩了。
不过路曦泽也确实不清楚这是一本什么。沈家号称江湖中的书香门第,所藏千奇百怪的东西不在少数,更何况这里还是紫葳夫人居过的地方,出现什么认不得的东西也是正常,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类似的字体,一时间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想想又抛在了脑后,只是笑着吩咐:“这可是一本宝贝,说不得还是上古那个神仙遗下来的成仙秘籍或是山府宝藏的地图,留给哪个有缘人发现呢,你可要好好收起来,或许有一天也能够有一番奇遇。”
听到那人这么一说,沈言更加坚xin 他是在骗人了,又发不出什么脾气,只能狠狠的哼一声,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再也不让他知道。
眨眨眼,仍jiu 忍不住还残有几分好奇,又问沈夫子:“既然是蝌蚪文,你怎么可能认得出来?莫非是亲眼见过的?”
路曦泽摇摇头:“也只是见过些拓片而已,连起源出处都不清楚,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夫子现在还有那些拓片吗?可不可以给学生看看?”一双汪汪的眼睛期待的望着路夫子,只差摇摇后面的长尾巴了。
路曦泽当然只能够点头,念头一转,又动起歪脑筋来。
“东西倒是还在,不过被我放到城外的宅子里了,正好我后天要过去取些东西,那天正好就是寒食节,最宜出去踏青摘柳,据说城外的柳泉是处踏青的绝好地方,离我置下的宅子也不远,要不要一同去玩玩?”
沈言下意识的就想应一声好,突然想起来,以前沈家在寒食节一直到清明,都会去先祖坟地致祭,不过沈言从来没有参加过,如今虽然身子好了,可是掌事的人仍jiu 按照惯例把他给忽略掉了。于是有一丝黯然,笑叹一声,又问起:“大夫吩咐过,我是出不得门的,最宽也只能在院子里逛一逛,连只是想到外头去耍耍都会被看门人给拦下来的。”
路曦泽自然是拍胸脯保证,绝对会让沈言顺利出门。
既然如此,沈言也就答应下来。不过要说是有多大的期待也不见得,也不是不想出去,只不过,对这个人的话,始zhong 是存了疑的。
寒食节那天一切如常,沈言早shàng 起来吃了些温凉的粥饧,有趣的看佟儿把刚摘来的嫩柳条插在户门上,听她说些清明的典故,据说是古时候有一个君主,先是放火烧山,活活烧死了自己的臣子,后来后悔了,就又下令全国在那一天的时候不得生火,后来就这么一代代传下来,竟渐jiàn 成了一个节ri,又有了诸如郊游、斗鸡子、荡秋千之类的游戏,想起来也忍不住替那冤死的无辜臣子悲哀又庆幸。
后来沈言也有些倦了,看看ri头将晚了,想路夫子大概今ri也不会来了,就想回房去休息,又看佟儿一直听着外头的嬉戏声羡慕得很,就交待她去同外头的丫头仆人玩会儿,自己先进房了。
房子里头也是空空荡荡,连个古琴香炉也没有,忍不住就想起那处废园子,想起那个蒙尘的琴台,又替不见了主人的琴惋惜,也不知道它孤零零的留在那里有多久了,可也会为自己的身世唏嘘叹息?
独自坐在桌边,替自己斟了一杯据说是雨前新茶泡成的茶水,也不过就是解渴而已,实在喝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又想起柜子里还存了些油酥,本来是想晚上吃吃解饿的,现在也闲不住,翻出来吃了。可是嚼了几口,口里还是没有味道,只好重新用油纸包包好又放回去,自己仍jiu 坐下喝着没有味道的茶水。
低下头又细细看起桌上的细木纹来。这方桌子本来的上了大漆的,后来用的久了,被磕磕碰碰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磨下来一块漆皮,露出里面浅sè的原木,木头是有些年头的上好木料,摸上去温润似玉,只看它细密的纹理几乎就可以相见曾经枝繁叶茂意气风发的样子,不过是旧了些,又沾多了俗人的烟火气,所以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它昔ri的光辉了,其实这也是一件蒙了尘的物件。
又看手里的茶杯,同样是有些旧了的,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名贵的薄胎青瓷杯,如冰似玉的,只不过也是因为年岁久了,上边有一个小小的豁口。
沈言信手拿在手里把玩,杯子很小,放在手心里,五指一拢就见不到了。杯檐是起伏的荷叶边,仔细看,还能在凹进qu 的地方看到一个隐在荷叶底下的小童子,头上戴着一顶反扣着的荷叶帽,帽檐上还有清晰的叶脉纹络,穿着同样是荷叶围成的衣裙,颜sè却是由浅入深,好像是新长的嫩叶连着宽大的老叶编缀成的,看那童子jing致的小脸上,似乎还能见到似笑非笑的神情,jing灵古怪的,十分可爱。
他越看越是喜欢,又心疼说不定就是自己碰坏的豁口,直后悔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riri喝水的杯子竟然是这么有趣的一个玩物,又想起这说不定就是当年母亲用过的东西,于是更加心爱了,幻想母亲当年是怎么拿着它喝茶饮水,想着想着,觉得先前寡然无味的茶水现在喝到口里,竟也多了一丝说不出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