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谁。”
康希双手插进袖筒,缩着脖子躲在墙角。听闻一少女的呼唤,他扭头看去。就见一个十四五的女孩,身穿荷花小裙子,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臂弯里挎着个小篮子。
“小麻子见过姑娘。”
康希迟疑一下,想到昨晚上那青衣士兵的吩咐,他弯着膝盖撅着屁股,后背拱起半跪着,像是站不直似得。
小丫头一看康希的长相,那满脸的麻子吓得她脸色一变,惊的哎呀一声,扭过头去:“你怎么这么难看?”
康希心中一怒,可随即内心升起无力感。他自卑的低下头,目光躲闪起来,声音也弱不可闻:“吓到了姑娘,小麻子的错。”
小丫头摆了摆手,侧对着康希,紧张的开口说:“我叫知画,是宜妃娘娘身边的人。这篮子里的东西就是喂狗的,你拿去吧,别忘记给大黑洗澡。”
“喳。”
康希弓着身子,看到小丫头扭头跑远,还偷偷拍了拍胸口。他心中更是失落自卑,如今的自己成了太监,就连长相也丑陋无比,简直无脸见人。
等等,这是宜妃的狗?
康希来了精神:朕若能为宜妃做点事,也算对得起宜妃的付出了。
康希走到篮子跟前,掀开盖着的布子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逆贼当真暴殄天物,竟然给狗吃肉,可怜奴才……呸,可怜朕日日窝窝头就着凉水。”
于是拿起一根鸡腿啃了起来。
呜呜呜……
身后传来低吟。
康希汗毛倒竖,僵硬着脖子扭头看去。就见大黑狗目光凶巴巴的从小房子走出来,直勾勾盯着他,血红的舌头还不断甩出来。
康希迟疑一下,将嘴里的鸡腿扔了过去。又迟疑一下,将篮子里的鸡腿全部扔过去,然后剩下两个,他躲得远远的,一边疯狂往嘴里塞,一边盯着大黑狗。大黑狗也低着头吃,不断的盯着康希。一人一狗,很是和谐。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说笑声。
康希躲在角落看去,就见大院子的门打开了,宜妃身穿彩衣,扭着腰肢,摆动着丰硕翘臀,跟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往外走去。也不知道怎么的,康希觉得宜妃小腰扭得,比以前在宫中的时候更加有韵味了。那屁股,好像也更大了几分。
康希不解,宜妃已经二十多岁,按理说不应该再发育。
他自然不懂遇大则大的道理。
我大清虽然没有科技手段,可物理手段只要够劲,还是能粗暴改变的。
人影走远,康希回过神来,看着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吐出舌头贪婪的舔了舔,然后扔到嘴里,咯嘣咯嘣吃个干净。
“这才是奴……人过的日子。”
康希眯起眼靠在墙根,敞开肚皮对着太阳,懒洋洋的打起了饱嗝,嘴角闪烁着令人羡慕的油光。休息片刻,他想起来还有事情做,于是就去打水,然后给大黑狗洗澡。
“你是狗,朕如今还不如狗,你我当真可怜。”康希看着被链子拴住的大黑狗,感同身受,语气叹息,越加的觉得这大黑狗亲近许多。
时间在康希喂狗的日子中一点点过去,转眼间朱云巧从城外回来。
曹亢喜端坐议事厅主位,宜妃云妃坐在两边下方,朱国治与曹寅哈六同等人跪在下方回话。张大胆朗声开口,字字清晰:“皇上,绿营已经整编完毕,奴才从中选取能征善战之辈充作队长,组建小队。目前正在演练步法,颇有成效。”
所谓步法,不过是列阵齐步走之类的,曹亢喜也就会这些。
于是问道:“青龙旗成军日久,如今面临扩军,可有难题?”
张大胆开口说道:“粮草是最大问题,另外,火枪也不充足。奴才还担心扩军太快,不好约束管教。如今青龙旗虽然整编完毕,但是绿营和八旗都是老兵油子,一旦放松,恐怕会败坏军纪。”
曹亢喜闻言笑了,他在前面已经想了几天了,虽然曹亢喜不懂军务,但是见识还是有的。经过苦思冥想,曹亢喜总算是想到了办法:“趁着整训青龙旗,张大胆你可与哈六同,马尔泰等人商议,编练出一套练兵操典来,若有练兵操典,今后按照操典训练就可。军中士卒谁若违背军法,按照军法处置。”
“另外,这练兵操典你几人整理出来之后,也要时常研究,勤于更新,剔除不好的,换上好的。如此多人智慧,不断实际演练,想必总能摸索出一套练兵之法来。”
“至于兵器,朕已经催促着急打造了。粮草的事情,倒也是一个麻烦事情,诸位爱卿可有想法?”
曹亢喜说到这里,就看向下方跪着的几人。跪着回话,是我大清传统,对于这种提升皇权威严的事情,曹亢喜目前还不想改变。
张大胆和哈六同马尔泰,此刻已经不去思考粮草的事情,那些事情不用他们管。几个人现在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去弄这练兵操典了。张大胆经验浅薄,可对于正步齐步走等掌握最为深刻,感受最深。而马尔泰等人身为康希的侍卫营统领,对于大清练兵也是掌握的烂熟于心。当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相约下去之后好好讨论。
至于朱国治和曹寅这唯二文臣,此刻却皱眉苦思起来。朱国治所有家产已经捐献给了曹亢喜,随着不断消耗,已经所剩不多。若非将巴拉哄抄家,又拿下了苏州城,恐怕早就弹尽粮绝了。
于是,朱国治看向了曹寅。
曹寅跪在地上,注意到朱国治的目光,他心中一紧,赶紧开口:“皇上,奴才有话要说。”
曹亢喜等的就是曹寅,笑着点头:“爱卿请说。”
曹寅深吸口气,抱拳朗声开口:“奴才颇有家财,听闻皇上允许宜妃娘娘筹备玄武旗,奴才与内兄李煦商议,愿意捐献家中奴仆、田产、店铺、银两,以作玄武旗军用。”
说到这里,见旁边朱国治扭头瞪眼。曹寅嘴角一抽,深深叩首,谁也不去看。可还是能感觉到朱云巧那冰冷的目光,宛若刀子一样落在后脑勺。曹寅心中暗暗叫苦,却强撑着没有吭声。
曹亢喜看向朱云巧,朱云巧声音清冷:“曹大人忠心耿耿,本宫看在眼里。宜妃妹妹,你怎么说?”
宜妃似笑非笑,懒洋洋开口:“曹寅孝心可嘉,本宫同样看在眼里。不过曹大人却说错了,无论是玄武旗还是青龙旗,都是皇上手下的奴才。如今皇上要用青龙旗,云妃姐姐手中无银无粮,无法扩军,恐怕会坏了皇上的大事。曹大人,不如将这些粮草之类,本宫做主,借给云妃如何?”
曹寅哪能不同意,他只是给宜妃表忠心罢了,当即磕头道:“奴才单凭宜妃娘娘做主。”
宜妃轻笑:“让本宫做主,那本宫可就送给云妃姐姐了。”
朱云巧脸颊一抽,不过人穷志短,闷闷道:“有借有还,回头本宫连本带利的还你就是。”
她操劳数日,整编绿营,本来就很劳累,眉宇间尽是疲惫。如今又郁闷了一下,扭头看向宜妃,却见宜妃面若桃花,嘴角含笑,大眼睛水汪汪,椅子上覆盖的丰臀都大了一圈。朱云巧顿时想到这几日宜妃不缺灌溉,心中更是一堵,表情恹恹,越加没有宜妃光彩照人起来。
宜妃很是得意,语气带笑:“瞧姐姐说的,你我姐妹,说什么还不还的。皇上,臣妾看姐姐这几日颇为操劳,眼眶都黑了,不如让姐姐回去,这两日好好休息一下如何,莫要劳累过度,瞧都有黑眼圈了,臣妾看的都心疼。”
朱云巧咬着唇瓣瞪了眼得寸进尺的宜妃,然后一伸手,身后的坠儿扶着她起来。朱云巧屈膝一礼,表情闷闷的:“皇上,臣妾确实颇为劳累。这两日还要劳烦妹妹伺候,请皇上恕罪。”
曹亢喜满脸心疼:“爱妃好好休息。”
朱云巧一甩手帕,带着朱国治和张大胆等人离去,满满堂堂的大厅,顿时只剩下曹寅、刘铁柱和张五哥跪着。
宜妃娘娘起身,走到曹亢喜面前,开心的给曹亢喜倒了一杯茶,娇滴滴的靠在曹亢喜身上:“皇上,李煦捐献家产,可见忠心。臣妾手中刚好无人可用,缺少奴才。不如让李煦入了玄武旗当奴才,刚好臣妾也不善于军务政务,让他帮忙操持着筹建玄武旗,臣妾也好用心伺候皇上。”
曹亢喜大手在桌子下一把抓住宜妃娘娘的玉腿,警告她莫要作妖,争宠虽然重要,可也不能当着奴才们的面来,这多不合适。宜妃顿时咬着嘴唇,大腿紧绷,低着头不吭声了。
不过有下次,她还会抢。不仅军中粮草不足,皇上也粮草不足啊?她朱云巧吃的多了,那她宜妃不就吃的少了?地主家也没余粮,谁抢到就是谁的,各凭手段罢了。
宜妃脑海里思考着皇上最近的新兴趣,忍不住后屯一紧,咬了咬银牙:莫不如……就应了皇上吧……
曹亢喜不知宜妃心中所想,手指扣关,语气轻柔:“朕准了,只是你这粮草给了云妃,玄武旗吃什么喝什么?”
宜妃低着头咬着唇瓣,含糊不清的解释:“那两江总督噶礼乃是臣妾家中亲戚,臣妾去信一封,要点粮草还是轻松的。不过若有皇上大印,臣妾做事更加稳妥。”
曹亢喜眼前一亮,心说这就是人脉的好处了。朱云巧虽然起步的早,自己更加信任。但是要说做事,还是宜妃更容易一些:“着曹寅玄武旗大学士,统领政务,李洵辅助之。刘铁柱张阿五任牛录额真,后续升迁,有宜妃论功行赏,酌情督办。”
“奴才谢主隆恩,奴才代李煦谢恩。皇上皇恩浩荡,李煦定然感恩戴德,百死不悔。”
“奴才刘铁柱【张阿五】定然用心办事,绝不让皇上和娘娘失望。”
曹寅三人磕头谢恩,情绪颇为激动。尤其是刘铁柱和张阿五,今日算是彻底的被曹亢喜给接纳了,不用担心随时会掉脑袋。虽然他们早早阉了康希,可直到今日,才算是曹亢喜麾下奴才。
曹亢喜点了点头:“刘铁柱张阿五武艺高强,朕已经知晓。有你二人辅助,朕也能放心,希望你们能好好练兵,帮宜妃管好玄武旗。”
“至于曹爱卿……哈哈,元春很是乖巧懂事,朕相信能教导好如此乖巧的女儿,曹爱卿定然也是忠君爱国之人。曹爱卿放心做事,朕的眼中,无论满汉或者其他种族,一律平等。有功必赏,绝不会让曹爱卿失望。”
曹寅心中更加激动:“皇上谬赞,小女薄柳之姿,毫无德行,岂配皇上夸赞?还需娘娘多加指点,让她懂事。”皇上您别光说啊,啥时候把咱闺女睡了才行啊。
曹亢喜和宜妃听得都很满意。
“爱卿且下去忙活吧,做好与青龙旗的交接。否则云妃发起火来,朕可拦不住她打你板子。”
“奴才告退。”
曹寅三人起身,倒退着往后走去。到了门口,抬起头目光一扫:咦,宜妃娘娘呢?
三人离开大殿,大门顿时关上。
良久,宜妃掀开桌布,脸蛋红扑扑的,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娇嗔的白了曹亢喜一眼:“爷,岂可如此浪费?须知一滴……哎呀,莫要掐臣妾。”
曹亢喜讪讪的收回手,还帮宜妃整理一下胸前衣服。
宜妃白了曹亢喜一眼:“皇上如此不知轻重,也不怕臣妾坏掉。”
曹亢喜搂着腰肢,大腿一抖一抖,温柔安抚:“爱妃太美,朕情不自禁。爱妃受苦了,今日陪朕处理公务,再说说这噶礼的事情,说说这是什么人。”
傍晚时分,处理完政务的曹亢喜,牵着宜妃的玉手说说笑笑的走回小院。
角落里,康希跟大黑狗蹲在一起,你一块我一块的吃着肉。忽然看到曹亢喜和宜妃回来,康希顿时弯腰起身,偷摸摸往小院跑去。然后康希靠在墙根上,竖起耳朵。只可惜什么声音都没传来,但是康希并未失望,嘴里咬着鸡腿,全神贯注的窃听。
屋子里,曹亢喜坐在床上。
宜妃跪在脚边,白嫩的手指滑过脚趾缝,嘴角含笑的温柔清洗:“那噶礼名声不好,据说颇为好吃,贪污无数。他位居两江总督,可谓大权在握,又是满族出身,平日何人敢招惹?臣妾去信一封,讨要粮草,他定然会破财消灾,免得臣妾与皇上亲自上门。”
曹亢喜懒洋洋的眯着眼睛,脚趾缝痒痒的,你别说这自己抠脚跟外人抠脚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就像是自己打飞【】跟别人帮你打,也是感觉不同的。
曹亢喜身体后仰躺在床上:“青龙旗扩军需要时日,朕召集诸县县令的日子一拖再拖,实在是不能拖延下去了。朕给青龙旗十日时间,也给爱妃十日时间。十日一到,朕就会动手。”
“臣妾保证不耽误皇上的大事。”
事实上,曹亢喜这十天时间,也是给麒麟科研院的,事业刚刚起步,一切都太难了。
“爱妃,过来吧。今日你识得大体,没有让朕为难,朕好好赏你。”
曹亢喜坐在床上招了招手,宜妃闻言俏脸一红,撑着地面爬过去,扬起白净的小脸咬着粉嫩唇瓣,大眼睛眼巴巴:“臣妾谢皇上赏……咳咳……”
“有声了?”
“宜妃怎么又哭了。”
“哎,宜妃也不知受到何等折磨。”康希想到傍晚宜妃回来的时候说说笑笑一副幸福开心的样子,康希顿时心中黯然:“宜妃还要强颜欢笑,心中定然凄苦无比,满心不情愿。”
听着宜妃哭泣哀求的声音,康希忍不住痛彻心扉:“逆贼粗鲁,毫不怜惜,以前跟朕在一起的时候,宜妃从不吭声的。”
“哼,逆贼就是逆贼,没有见过世面,竟然自己主动,操劳过度累坏身体怎么办?”
“这逆贼贪花好色,不是成事之人,大清幸甚。”
康希目光鄙夷,心说没见宜妃每次都哭着求着让放过吗?竟然不怜香惜玉,果然是粗鲁之辈,卑贱之人,没有我大清皇族尊贵懂的礼数,知道怜香惜玉。
一连数日下来,康希也与大黑狗混熟了。每日发挥大清的传统艺能,克扣大黑狗的口粮,康希也顿顿吃肉,或许是营养跟得上,身体养的也越来越好,伤势已经没有大碍。每到晚上,就靠在墙根,竖起耳朵,或者趴在墙上,窃听机密。
初听不知哭中意,再听已是点评人。
听了三天四五天,哭声拌饭心淡然。
康熙狠狠咬了一口鸡腿,耳朵贴在墙上,眼睛兴奋。
这鸡腿真好吃。
此间乐,不思清。
“此间乐,不思京师矣。”
两江总督噶礼剔了剔牙,看着面前的光净盘子,打了个饱嗝,背负双手起身。他满脸感慨,目光惬意:“本官坐镇两江,替朝廷看守地方,稳定大清江山。不说本官之功劳,就是这辛劳也是他人不能比的。”
“三品大员,见京官也低一头。可旁人一心一意想要入京,给皇上当奴才,为皇上办差。”
“本官却偏偏想要老死在这两江总督的位置上,呵呵,皇上吃的啥?本官吃的啥?能比吗?”
噶礼心中吐槽,皇上吃什么他可是心知肚明的,这日子在他看来,给个皇帝也不坐啊。毕竟皇上还要担心造反,担心有人抢皇位,担心被儿子给害死,担心丢掉祖宗江山,就算是想玩个漂亮姑娘,都要借着微服私访的名头。
皇上的日子,哪有他噶礼好啊。
他噶礼需要担心吗?
他吃喝玩乐就得了。
“大人!”
手下亲信提着衣摆快步走来,噶礼眉头一皱:“若是政务,交给师爷就好。”
“大人,是娘娘来信。”
“娘娘?”噶礼好奇了,忽然脸色一变,想到了什么:“皇上要来了?”
那手下满脸无辜:“大人哎,娘娘说什么小人哪里知道?信在此,大人您先看看吧。”
噶礼惊疑不定的接过信件来,却没有打开,反而眯起眼沉思,来回走动着,嘴里喃喃自语:“苏州传来的风言风语,看来是真的了。皇上这不是瞎胡闹嘛,好好的主子不当,干嘛要微服私访?若刚好碰到本官收银子可如何是好?这大清的官,真难做。”
“你说这皇上怎么想的?坐在龙椅上当个神像,平时被奴才们供奉着还不满足?偏偏想要长腿到处跑,这能跑的神像,他还是神像吗?”
“要真给他看到了这天下真相,他能睡得着觉?吃得饱饭?皇上一点都不省心啊,奴才们瞒着他,那是为了他好,银子又少不了他的。”
噶礼嘀嘀咕咕,打开了信封,一看表情变换起来。
他收起信封,想了想,抬起手点着下人:“去,准备粮草送去苏州,再另外备一份厚礼,私下交给宜妃娘娘。”
“小人得令。”
“回来,再给老爷我准备个……嗯……准备个破宅子,越破越好,老爷我要搬进去住。”
“啊?”
“啊你娘的头啊,万一皇上偷摸摸来了怎么办?谁知道这信是不是娘娘想要稳住老爷我的,老爷我可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