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季寒川不会特意换不起眼的车子过来，反正在这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陶昕然径直走过去，打开门上车。
只是她不知道，不远处正对着这边停靠的一辆车里，黑暗中有个镜头悄无声息地“咔嚓”了一下。
季家的车牌，车顶灯下的季寒川，正要上车的陶昕然，放大之后的镜头能看到她微张的嘴型，明显是在打招呼。
拍摄者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在陶昕然上车后，又拍了一张。
“陶主管，应该更小心一点啊。”
炎彬阴险地勾了一下嘴角，再次抬起的晦暗目光却是看的季寒川。
仇恨在深处滋长，可具体是什么，也许只有当局者自己明白。
很快，库里南就驶离了这个地方。
改道后，去了医院。
这一路季寒川少见地沉默寡言，或者该说，不像之前那样至少都会随便和她说上两句。
陶昕然余光看了看他，觉得应该和她一样也是今天累着了吧。
她只觉得有点口渴，要自己拿瓶水。
这个时候她发现原本只有矿泉水或者苏打水的小冰柜里，多出了之前没见过的甜味饮料。
不过说不准是不是某大佬心血来潮想喝，她也没在意。
等到了医院，两人一起去了病房，陶梦已经醒了。
“你啊，别动别动，交给我……”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王泽峰温柔的话语。
要不是因为门是开着的，陶昕然都有点想等一会儿再进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打扰这两位。
“昕然来啦！寒川这么忙怎么还特意跑一趟！”
陶梦清醒后，精神看起来很好，除了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外，都看不出是一个昨天出了严重车祸的伤者。
“妈，你觉得怎么样？”
陶昕然有些哭笑不得，但知道是王泽峰照顾得好，走进来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王泽峰立刻站起来，把位置给这对母女让出来，乐呵呵地说道。
“你来陪你妈妈一会儿，我去打点热水。”
陶昕然点了点头，代替王泽峰来到陶梦身边。
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陶梦是逞强的性格，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的目光一点一点扫过妈妈的脸，又扫过她打了石膏的胳膊和腿，清澈的眸底微微一颤，似乎能对疼痛感同身受。
却在这个时候，陶梦忽然用另一只手握了一下她的手掌，慈爱地看着她说道。
“妈没事儿，你别担心，正好让我偷懒几天让那爷俩来伺候我。”
她开了个玩笑，可即便眼睛有神，但疼痛不会骗人，脸色煞白得很。
“妈，我也
……”
陶昕然瞬间有些哽咽，她只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女儿的本分。
陶梦愣了愣，反而有些心疼了。
原本没什么的，但一看到陶昕然红了眼圈，她也有点受不了。
只是她是一位妈妈，最后还是很好地忍住了。
“你可别想有的没的，抢了你王叔叔的饭碗，他得回家哭去了。”
“我怎么刚走一会儿就说我坏话啊，在孩子面前你这……”
王泽峰折返拿东西，碰巧听到。
陶昕然赶忙眨了眨眼睛，转头对他说道。
“王叔叔，我妈夸您呢。”
“哈哈，不愧是我的乖女儿！”
陶梦被逗笑了，王泽峰颇为无奈，季寒川则是始终安静地看着陶昕然。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侧脸，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对方。
他家小兔子很善良，他一直都知道。
无论是道义上还是爱情里，陶昕然都毫不保留地展现着最真实的自己。
可唯独亲情，似乎是她生命里一直有空缺的那部分。
即便已经有了季奶奶季小慧，也和陶梦关皓冰释前嫌，后来有了小等等，但那种空白的感觉在她下意识的默认和回避里似乎从来没有消失过。
季寒川一直不正面提这个问题，因为这需要一种特别恰当的契机，否则就会伤害到对方。
但现在，他从她身上看不到那种迷茫了。
这个小女人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独自成长了许多。
他深邃的眸底此时映出的，是最完整的陶昕然，完美无瑕。
季寒川不由微微提了一下嘴角，吃醋精的怨气还有，但为对方由衷感到高兴也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他家小兔子，什么时候来圆下他的梦。
“我投降我投降，我去打水哎。”
王泽峰也是个好脾气，任劳任怨地要走出去。
但刚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们怎么又来了，我说了不用这么做，真的，我们不打算追究。”
“你们一家子都是大好人啊，我，我们也没有别的可以尽心的地方，只能做这么多……”
外面传进来的声音陶昕然听着很耳熟，果然，王泽峰一让开位置，就看到昨天那对夫妇一脸抱歉地走进来。琇書網
他们手上拎着些饭菜，是特意来给陶梦送饭的。
“这些不是外面快餐店随便打的，你这个骨头要长好得吃讲究点，是我在家里做好带来的！”
女人似乎怕被嫌弃，赶紧解释了一句。
但马上又觉得这很失礼，声音越变越小。
陶梦眨了眨眼睛，她很通透，一看这两人的穿束即便王泽峰还没跟她说什么，也已经全部明白了。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见着女人应该比她小点，就是晒黑了显老，很大方地喊道。
“妹子你可太懂我了，医院的营养餐我就不爱吃，这糙老爷们笨手笨脚的，这几天要麻烦你了。”
一听到这句话，中年女人差点哭出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连连点头，感激得话都说不出来。
“给我吧。”
陶昕然走过来，接过了女人带来的便当。
她想照顾陶梦吃饭来着，但奈何老妈很倔强，一定要在这对夫妇面前用自己那条只有擦伤的胳膊自主进食。
“还是家常菜香，这个溜土豆怎么做的，太好吃了，你教教我。”
“明天的菜就不要这么多肉了，我这又不活动，咱们这个年纪一旦吃胖很难瘦下来啊……”
陶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女人聊着，陶昕然默默退到季寒川身边，只是静静地看着。
男人还问陶梦想吃什么水果，结果刚好医生路过顺便进来看一眼，直接说太甜的东西先不要吃。
陶昕然看着看着，倏尔笑了一下，笑容娴静而恬淡。
季寒川看向她，低声问道。
“你在想什么？”
陶昕然微微抬了一下干净的眸光，很平静地说道。
“就是觉得，人间各有各的故事。”
季寒川深深望着她，很想说，她本身就是这世间最动人的故事。
可话到嘴边，他的电话很不合时宜地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他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去接个电话。”
“嗯。”
陶昕然点了点头，依旧看着陶梦跟说书似的滔滔不绝。
她再一次体会到她妈妈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也难怪关皓会愿意为她守一辈子。
这一刻，她豁然开朗，一下想通了很多事情。
偌大的病房里，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凉意。
她闭起眼睛想了想，再睁开眼睛时，下意识往门外看了一眼。
季寒川就站在那边不远处，她应该站在他身边。
“老板，那起交通事故目前没有特别的线索，那块监控当天是没有工作的，前一天报备的线路维修。”
“我排查了一下附近可能有的摄像头，很可惜角度都拍不到那个路口，正在找那个时段路过的汽车，也许行车记录仪会有点说法。”
“知道了，继续查。”
季寒川听完汇报，脸上波澜未起。
在看到撞人者的态度后，定性为“意外”似乎更妥当。
不过以他的性格，还是需要看到实质性的证据。
他收起手机，就准备转身走回去，没有结果前不打算告诉陶昕然。
但刚转身，却看到他家小兔子已经在病房门口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