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在后面托着陶昕然的头,无力地恳求。
因为失血,陶昕然的意识开始有点模糊,她迷迷糊糊间不忘对程晓困难地弯了一下嘴角。
“你……咳!”
可她缓和了一下痛感,刚想说话,竟是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晏行!昕然吐血了!”
程晓整一个头皮发麻,失声叫了出来。
“……”
沈晏行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无法再收紧,暗淡的眼神里沉下无尽的阴霾,吐血的程度是伤到了脏器。
他心里也很乱,但唯一的机会就是尽快将对方送到急救室里去。
“你继续和她说话,别停!”
“好……昕然,昕然?”
程晓浑身抖得像筛子,却在低头的时候,发觉挚友的情况急转直下。
“咳!”
陶昕然只觉得口中有什么温热而腥甜的东西不断往外溢,眼皮沉重得不像话。
她很疲倦,很想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
但耳边一直嗡嗡的,有个声音在叫她别睡。
……不准睡。
这个时候,一个低沉而清冷的嗓音,有回声一般在脑海里飘渺地响起。
陶昕然困顿地抬了一下眼皮,但只能抬起到一半。
异常模糊的视野里,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寒……”
她唇角动了动,但精神力只够发出一个音节,便头一撇,失去了意识。
“昕然!”
“哒哒哒……”
通往急救室的紧急通道,急促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嗡”一声,厚重的手术门一关,头顶的急救灯同时亮起,门外顷刻变得鸦雀无声。
“嘀嗒,嘀嗒……”
手表的指针一格一格地前进,明明是静音手表,在这样一个压抑静谧的地方,却似乎能清晰地听见走动的声音。
又或者,这时间的刻度是刻在了等待的人脑海里。
自陶昕然进抢救室,沈晏行脱了力似的,后退两步往墙上一靠,就没再说话了。
他低垂着头,表情隐没在影子里,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心,手背,手臂,胸口,裤腿,都沾有陶昕然的血迹,逐渐干涸成红黑色。
他不知道冷似的,只是一言不发地杵在那里。
程晓大抵是因为哭过了,此时情绪稳定了一些。
她抬眸看了看沈晏行,蹙了下眉头,却是欲言又止。
舔了一下干燥得快起皮的嘴唇,程晓的眼神暗了暗,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因为,她也怕啊。
但无人说话,此处的气压快折磨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程晓吸了下鼻子,还是决定由她先开口。
她自知陶昕然
在沈晏行心中的地位,已经有一个在里面躺着,再看着一个在这里失魂落魄,她受不了了。
“你放松一点,昕然运气好,中心医院的李主任刚好来这里会诊,会没事的。”琇書網
“……”
但这一句苍白的安慰,就连程晓自己都觉得有点没说服力,说完抿了抿嘴。
沈晏行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程晓见他这模样,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张嘴想再安抚一句,可话到嘴边,却发现可以说的词语实在太少了。
她转头望向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只能喃喃再说一次。
“放轻松,我们可不能再倒下一个了。”
“……我没法放轻松。”
这个时候,沈晏行沉闷的声音传入程晓的耳朵。
她微微愣了一下,扭回头看向他。
只见沈晏行懊恼地抬手抓乱了自己额前的头发,发丝混杂着手掌的阴影,深深印在他的额头上。
他撕裂的眼底动荡不堪,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
“当初,我就不该让步。”
“呃。”
程晓哑巴了似的,愣愣地看着沈晏行。
他们三剑客之间一直有一个无法攻克的课题,而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她都装傻充愣插科打诨,一次都没有较真地摆到明面上来说起过。
可沈晏行这一开口,程晓没来由有些心慌,似乎无法避免了。
“沈大少,你……”
“你说我是不是太窝囊了?”
却在这时,沈晏行忽然放下手,直勾勾地盯着程晓,那眼神不是在提问,而是在控诉。
只是,他控诉的是自己。
没等程晓回答,沈晏行自顾自说下去。
“明明知道季家这种背景,我恨自己,为什么要让她嫁过去。”
他说完,无力地仰起头,后脑勺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就连叹息都带着无限的懊悔。
程晓看着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个是她的发小,一个是她胜似发小的闺蜜,不管哪个,她都不想看到他们痛苦的样子。
可有些事情,是必须说明白的。
程晓也不是一个藏得住事儿的人,她转而往沈晏行旁边一站,也颓丧地学着他靠在墙壁上。
这一侧的墙壁似乎异常冰冷,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这个地带的空气过分沉郁,就没什么人经过。
程晓有点郁闷,她抬手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默默看向身边这个赤膊的勇士,提了一句。
“你不能光看一点,昕然和季寒川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挺幸福的。”
“你不要觉得不中听,毕
竟两人的差距摆在眼前,能做到像季寒川这样的很少了。”
程晓忍不住多补了一句,金主爸爸可是她认证过的,多少人羡慕陶昕然呢。
可沈晏行思考的方向完全不同,他微微眯起眼睛,眸光里透出很少出现在他身上的怒气。
“幸福?”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但完全没有笑意,只是冷声陈述一个事实。
“让她遭遇这种事情还能算是幸福?”
“这……这是意外啊!”
程晓简直了,立马跳出来对着沈晏行,头一次发觉这人怎么这么倔呢。
“程晓,你别自欺欺人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没有‘意外’这种说法。”
沈晏行的语气越发低沉,直接驳斥了她的话。
程晓张了张嘴,突然卡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沈晏行缓缓转头看向她,微凛的眸色分外认真,再次问了一句。
“你真的觉得昕然这样就是幸福吗?”
“我,我……”
程晓最不喜欢被人逼着问什么了,她刚才还照顾着沈晏行的情绪,这会儿脾气一上来,直接撂蹶子。
“我们认为能怎样,要昕然自己认为啊!我这不安慰你嘛!”
“……我不需要安慰。”
沈晏行皱了下眉头,拧起一个川字的褶皱深得化不开。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程晓直接懵了,赶紧喊一声。
“你要去哪儿!”
“找人。”
沈晏行头也没回,掏出手机就点开通讯录,拨出了一通电话。
程晓在后面看得颇有怨言,但她一步都不敢离开,总得有人在这里等着。
“嘟……”
不到三秒钟,沈晏行这个电话就打通了。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清悦的声音,有点惊喜但又似乎只是纯粹觉得奇怪。
“我问你一个问题,左上腹中刀,深入大约十二厘米,合并有脏器受损,有吐血,失血超过1000cc……”
“……及时得到救治,生还几率是多少?”
沈晏行没有回答对方的寒暄,开口就罗列了陶昕然的情况,在问出第二句话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语调明显加重。
“……”
伊米听完,沉默了一下,语气顿时变了,审慎地给了一句。
“及时止血并给予干预治疗,生还概率不算小,但你说的情况没有实际参数我无法给一个准确的评估。”
说到这里,伊米停顿了一下,显然她已经猜到受伤的人是谁,干涩地补了一句。
“如果是哺乳期女性,风险加一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