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八节 不胜、大胜

钱泓宣讲的这些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

但是,韩俟的眼神之中明显就是混乱的。

钱泓宣正准备详细的解释之时,韩俟眼睛一亮,马上说道“恩,这事容易,我把活派下去,挑一个能干的人让他出一套办法,然后再找两个挑刺了找他这办法的不足,最终让三个人把这办法整的很好用,然后小规模的试用一下。”

“试用之后,若是好,就发赐大规模推广,若是不好,也鼓励一下然后想新办法。就这么办了。”

韩俟的一番话把钱泓宣听的惊呆了。

钱家的作事态度就是,学习与研究,不懂就去学,懂了就深入研究,再不断的吸取别人的优良之处,改进。

韩俟呢。

找能干的人去办事,自己等结果便是了。

那种办法更加正确。

钱泓宣认为自己应该学习一下韩俟的办法,这样会训练出更多可用的人。

不过,他不打算改变韩俟。

韩俟是什么人钱泓宣还是了解的,只要韩俟不坏事就是好孩子。

钱泓宣知道,韩俟的作事方式并非是韩家的。

只能说,韩俟仅仅只看到了韩侂胄平时作事的一小部分方式。

说到韩侂胄。

韩侂胄告假,假条上写的是休沐。

也就是,休息半天洗个澡。

洗澡也能请假,这理由合适吗?

答案是非常合适。

作为朝中重臣,韩侂胄在枢密院忙了多日,需要洗澡、洗头、换衣服,这代表着朝廷的体面,也是大宋的脸面。

事实上呢,辛弃疾来信了,还是与钱皓桁联名的信。

这事很重要。

韩家父子二人关起门来研究那厚度足足四寸的信,每一个字都细读,推敲。

韩侂胄作事的方式才真正代表韩府。

他可能没有什么精通的,但是对于许多事情都略懂。所以韩侂胄非常喜欢韩绛,因为韩绛略懂的范围比他还宽广。

在略懂基础上,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办。

这便是韩家的作事方式。

此时?韩府门外停了一驾马车,马车上没有人下来?随从也没有到韩府敲门?所以韩府的门房只是准备着。

留正?坐在马车上。

除了留正之外,还有一人,葛邲。

留正对葛邲说道“我想辞官了。怕,怕的这些日子睡不着。”

葛邲坐在马车上,翻看着手上的卷宗?没抬头?只问了一句“是怕死,还是怕遗臭万年?”

“都怕。”

葛邲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留正?留正脸色苍白,双眼无神。

在枢密院的时候,那些小官都只当是朝中出了大事?枢密正使劳累过度?事实上留正夜夜作恶梦?每个晚上他都会被吓醒几次。

留正说道“韩家,这越搞越可怕,连鄂州都敢攻打?纸是包不住火的。”

葛邲将所有的卷宗收回袋中,一挑马车的车帘“下车,你想辞官你随意,我今天让我家三姑娘去西山探望韩家大娘子,顺便让她自己去提一句?把她自己嫁进韩府。依宋律,有些罪是要牵连三族的。”

留正呆住了。

葛邲的话内涵很多。

先是告诉了留正自己的态度,愿意与韩家共进退,把自己和韩家绑在一起。

然后也在暗示留正,你以为,你辞官就能逃的掉。

你的女婿是虞公著,你女儿是虞公著的正妻。

留正看葛邲已经下车,一咬牙跟了下去。

留正、葛邲到。

韩府门子赶紧大开正门,飞奔着就往里报。

葛邲吩咐道“去告诉你家主君,老夫有事和他谈,不需要迎接,直接去他书房。或是你们带路,直接引我二人去你家主君的书房。”

韩侂胄书房,连续两个报信的人跑来。

韩侂胄听完之后,吩咐仆从退下,亲自到书房这小院的月洞门处迎接。

三人见面,韩侂胄施礼“请。”

葛邲还礼,留正慢了半拍。

韩侂胄书房内,韩绛的眼神让葛邲喜欢,韩绛正专注的看着一张纸上的文字,那怕韩侂胄出去,他们进来都没有打断韩绛。

留正很好奇,韩绛在看什么这么专注。

韩侂胄说道“你敢看,就不怕吗?”

怕?

确实怕。

葛邲却不怕,直接拿起韩绛手边的纸。他知道,这个时候韩侂胄让他们进书房,这些东西就怕他二人看。

这一看,葛邲的眼神变了。

这张纸上排头写着,临洮第三季战报,开篇头一句是,第三季与金国交战七次,七次皆不胜,临洮诸军有再强之心,亦有再强的方略与计划。

再看细节。

临洮军七次与金军小规模战斗,人数最少的一次是四百人对七百人金军,规模最大的一场是三千人对金军五千人。

七场下来,斩敌共计一千二百余人,俘虏三千五百人,夺马匹总计五千。粮草若干、军械若干。

自损二百六十一人,轻伤一千零五十人。

七战皆不胜,皆因金军马匹众多,敌军败退逃离的很快,无法完成全歼的作战任务。

葛邲看完之后将这张纸扔在留正脸上。

在留正拿起纸一脸惊呆的阅读之时,葛邲从自己的袋中拿出卷宗,挑了一份放在韩侂胄手中。

韩侂胄接过。

这份上鄂州给的军报。

开篇头一行鄂州大胜叛军。

然后是详细的军报。

上面写着,叛军突然南下,平叛的兵马昭庆军死战不敌,建康军力战重创叛军,自身伤亡巨大,退至汉阳军驻地。

鄂州军民力战叛军,保鄂州城不失,只是叛军势大,鄂州丢失了鄂州北码头、鄂州北三处要塞,十一个镇子。望朝廷立即派兵救援,我鄂州死战,却不知道还能再守几日。

然后就是一大堆废话了。

韩侂胄看过葛邲给他的公文反应很平淡,因为这样的军报他见的太多,太多了。

留正突然哭了。

留正的哭声吓了韩绛一跳。

人专注到一定程度,没有大动静是不可能被惊动的。

韩绛看的正是辛弃疾认真思考过的对西夏的方略,这是大事,韩绛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脑袋反复得思考着每一种变化,每一个可能性。

这样的大事,作决断很难,一点小小的差错可能就会非常可怕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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