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遇袭(下)

李平阳看着那人当真走出来都觉得离谱:难道在眼下这个时代,搞暗杀都要有点所谓“君子光明磊落”的格调才行吗?那搞什么暗杀?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尊重过暗杀的所谓“暗”字?

不过眼下确实是个叫人抓耳挠腮的情况,虽然在遇到张峒道之后,大多数时候情况都在不可控的路上一路狂飙,但是这次的紧急程度显然还是最高的——张峒道这点功夫也就在他们那衣食无忧的长安公子内部够看的。在外面到底能撑几招李平阳还真没数。

她咬咬牙,手摸了摸脚边的匕首,万一情势不得已了该上还是要上,总不能真的让张峒道为了救她命丧于此,那真是太不是东西了。

张峒道看着面前那一抹诡异的黑影,在惨白炽热的阳光下,仿佛是正午时分的一抹鬼影,模样格外可怖。他颠了颠手里四尺长的横刀,雪白的刀刃在日光下反射着冷冷的金属光:“将死之人,报上姓名。”

那黑影未曾说话,两人就这么对峙了好一会,张峒道又开口朗声道:“你既然前来送死,必然知我名讳!今日纵使你当真杀了我,明日你也别想活下去!”

李平阳躲在门后看着,听到这话却好奇地转头看看张峒道——这话说得虽然硬气,内里的含义倒是和“你知道我家里什么背景吗你就敢打我”如出一辙,弄得李平阳一时也有点好奇,这位左中郎将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这话总算是把那条黑影说得有了几分反应,那晃动的黑影发出些笑声:“金吾卫左中郎将,淑妃张氏族亲,张珙,张峒道。”

张峒道微微一愣,随即举起横刀摆出起手式:“既然知道,却还敢拦在我面前,看起来你们倒是不怕生出事端的。”

那刺客冷哼一声手中,手中长剑抡出一个剑花,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倏忽间那人已经出现在张峒道眼前,手中剑刃一道寒芒闪过。张峒道提刀堪堪挡住,双脚后撤两步卸去力道,鞋跟抵在门槛的瞬间,手臂借力向前一步压过去。

刺客大约是疑心他有意对抗力气,手腕力道更强,却不想张峒道忽然收刀,从他身边一个鹞子翻身,借着刺客的背脊瞬间翻到背后,落地未稳,一刀便又从低处向上斜刺。

这一刀角度极尽刁钻,在门缝后面看热闹的李平阳都忍不住在心里叫了声好,毕竟从下方斜刺实在难以招架,加上张峒道借势绕到背后,怎么看这一招都颇有些威胁。纵使堪堪接住或者跳起躲避,张峒道下一招也大可以借着前一式的剑走偏锋而随机应变。

然而那刺客的应对身体却忽然好似一条蛇一般向后软倒在地,直接躲开了那诡谲的一剑,倒地的瞬间腿上动作迅速变化,一招兔子蹬鹰踹在张峒道的小腿上,不知为何这仿佛并不起眼的一脚居然踢得张峒道险些失声叫出来,往后踉跄两步以刀撑住地面。

“奇怪了?”李平阳正纳罕呢,却见张峒道小腿上暗红色的布料逐渐氤氲印出一摊颜色更深的水渍。再看向那刺客的鞋底,果然在刺客短靴的边缘处隐约可见几处尖刃的反光

李平阳恍然大悟,随即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下作手段,果然还是搞暗杀的。”

张峒道的小腿被刺出一道伤口,向后踉跄了一步,随即挺直脊骨,咬紧牙关提起刀再次向那人砍去。这一招比起先前略显虚浮,大约是由于脚上受了伤,难免着力不稳,手臂虽然使出了十成的力道,刀尖的指向却带着几分漂移不定的内弱。

这一刀造不成什么威胁,果不其然被刺客轻松化解,那黑衣人提膝一脚踹在张峒道手腕上,这一招倒是让门缝里偷看的李平阳看清楚他脚上的机关。这人应当擅长腿脚功夫,便特地在靴子的尖头处装上了暗器,那并不是单纯的尖刺或者小刀,而是一种带着“棱”的独特铁刺,在普通的尖刺上另开一条血槽,刺入伤口的一瞬间就会造成一个巨大开放状的疮口。

李平阳气得跺了跺脚,小声嘀咕起来:“个二愣子,你可快点跑吧,这厮比你强还比你坏,这能打个锤子出来!”

张峒道堪堪躲避开此招,手腕还是被割了一道口子,几乎瞬间血便浸透了手腕。他握着刀柄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跳开一点距离,非但没有退意,反而改为双手持刀。

李平阳一个头两个大,眼看着那刺客举起手中长剑:“等!等一下!”

一声格外突兀的脆生生带着颤抖的尖叫打破了一触即发的局面,张峒道手脚疼得发软,又猝不及防被喊了一句,差点没一步软在地上。他脑子里糊糊涂涂地过了过,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私庙门口,李平阳就这么半点防备都没有的出现在门口。

张峒道血气上涌,差点一口血跟着喷出来:“你!”

李平阳大约是怕得发抖,从里面战战兢兢扶着门框走出来,慌乱里从地上吃劲地抬起一块早已破旧不堪的铁锄的锄板,略有点滑稽地抱着那块沾满脏污的锄板:“你,你你你,你要是再伤害张大人!我我我我,我就要动手了!”

她这模样可怜中带着几分滑稽,一时间不要说是那刺客,就是张峒道都忽然生出一些无力的感觉:“……许平阳,我让你躲着,你在干什么?”

“你闭嘴!”李平阳总算有点耐不住了,看着那人站都站不稳还在逞英雄,不由本性暴露,一句话堵了过去,随即感觉不对,立刻找补了几句,“大人你不许说话!我现在很生气!还有,你,你这个刺客!您,不对,你要是要伤害大人,就要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说完,她还低下头回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发言,似乎对方才自己说的话格外满意。

张峒道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伤的,感觉一口血都噙在嗓子里:“许平阳,你到底懂不懂这是什么场合!你就往外冲!”

倒是那刺客,居然放声大笑起来,转头对着李平阳:“哈哈哈,倒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不是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吗?我就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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