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慈性子随和,却也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对她好的人她必加倍的还回去,妄图害她的人,她亦是要十倍打回去的。
如今这府中竟是出了谋害主子的祸害,那更是要查出来,否则指不定会闯出什么更大的祸事来。
不过片刻,半烟和桃雨便已经将衡芜院中所有下人叫齐,拢共也没几个人,个个双手负于身前恭敬而立。
半烟和桃雨搬了张躺椅放在廊下,宋心慈自屋内走出,双目平静注视院中两男两女四人。
这几个人她竟是半点印象也无,更记不起究竟是什么时候到自己院落来做事的,各自又是负责什么。
望着小姐那双幽深仿若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几个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往日里,他们鲜少在小姐前露面,只各自沉默做事,而小姐也常居房中极少出门,对他们算不上好,却也从未发过脾气,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
宋心慈走下台阶,在几人面前站定,这会儿天已经全黑,廊下挂着灯笼只能照出一小片光亮来,这便让宋心慈的面容全然隐匿于黑暗中,几个仆从越发的心慌了。
“今晚找你们来,是想问十四日那晚……”话及此处,宋心慈忽然顿住,目光如炬的扫过四人,却见他们都未有因事情即将暴露而生出的害怕之意,她继续道,“那晚我私自离府,你们可有谁看到?”
一听问的是这事,几人皆是放了心,各自仰头回忆,最左侧那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先开了口:“那日小姐换下两套衣物,奴婢拿去浆洗了,并未看到。”
宋心慈转头看她:“可有人证?”
“夫人房中的翠竹姐姐也在,她可以为奴婢作证。”
宋心慈点头,边上的桃雨立刻上前在她耳边悄声解释这丫头叫兰芝,确实是负责浆洗小姐衣物的。
“小姐,我叫兰英,和安富一起负责采买的,十四日那天我家中幼弟吃坏了肚子,腹痛不止,奴婢的阿娘就叫奴婢回去带他看大夫,德顺堂的药郎都可以为奴婢作证。奴婢是十五日一早回来的。”
宋心慈蹙起眉头,她还没问,这婢女便倒豆子般吐的干干净净,且这般条理清晰,倒像是提前想好的。
虽疑惑,但她并未说破,目光转向站在后面的两个男仆。
“奴才名叫安富,是负责采买的,十四日那天,那天……”安富慌张的说话都不甚清晰,像是含了块糖,“那日奴才和魏叔在厨房理菜,一直都未曾离开小厨房。”
魏叔就是站着的四十多岁的男人,他在宋家已经二十多年,先前负责大厨房的饭食,后来不小心切掉左手的半截食指,便被原主要到她的小厨房做些杂物。
他性子敦厚,又不爱说话,本就如同隐形人般,被调到小厨房后更是如同消失了。
“是。”魏叔只点头说了这么一个字后便不再开口,始终垂着头,双手笼着袖子,仿若天塌都和他无关一般。
“既是如此,你们先回去吧!”宋心慈转身到廊下躺椅上坐下,看着四人离开院子,方才转头看向半烟和桃雨,“你们两个呢?”
半烟被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那日小姐您突然想吃夫人做的桂花糕了,便命奴婢去找夫人讨要,夫人当时已经睡下,奴婢本是要回来的,但是被叫住了,夫人说小姐您鲜少主动讨要东西,今日开口,做母亲的哪有不满足的道理,便起身亲手做,奴婢一直在旁守着。”
“那你呢?”
桃雨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那日奴婢有些不舒服,您就让奴婢先回房休息,奴婢回去房间不多会儿便睡着了,后来还是被半烟叫醒的,说您不见了,奴婢这才起来。”
半烟立刻点头:“是的,奴婢去叫她时,她正睡着,额头发烫,满是汗水,老爷还命人去请了大夫来。”
宋心慈垂下眼睫,关于那日甚至是那日之前的几日她都没有任何记忆,也没有原主要吃桂花糕的记忆,如此倒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那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鲜少出门的原主不惜说谎,也要偷跑出去。
桃雨弯腰轻声问:“小姐,您不记得那日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何要跑出去?您不是说是您自己要出去的?”
桃雨要比半烟敏锐的多,这便问到事情的关键。
她垂眼盯着院中被风吹的四处翻滚的落叶陷入沉思,许久之后她才抬头看向院中那株桂树。
“那日我并非主动出府。”顿了顿,她转眼看半烟和桃雨皆是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可否注意那几日我有什么不同?”
两人皆是皱眉回忆,之后半烟先开口道:“小姐和常日里并无不同。”
“还是有的。”桃雨看一眼半烟,随即道,“你忘记了,那几日小姐特别嗜睡,便是醒着的时候也比往日看起来倦怠许多。”
“对对。”半烟连忙点头,“开始奴婢也觉得疑惑,可奴婢以为那是因为您吃药的关系。”
桃雨接着解释:“大约是从七月初开始,您便时常觉得头疼,奴婢便去请了大夫过来诊治,大夫也并未诊治出什么,只说是您忧虑过甚,需要好好休息,解开心结,老爷夫人不放心,便让大夫开了些安神的药,之后奴婢也曾问过您为何事忧虑,您却只是摇头。”
“对对,后来您出去两日再回来,便如同换了个人般,奴婢和桃雨也曾疑惑过,可奴婢们又觉得只要您身体好了,性格变了也无妨,健康才更重要。”
宋心慈点点头,随后接着问:“这么说,那药我吃了半月?”
“是的。”桃雨点头。
“药还有吗?”
“有的,还余两副,本是要吃到十五日的,可您突然失踪,药便停了,待您回来又每日忙碌不在家中,也不再似往日那般的倦怠消沉,这药奴婢便没再煎了。”桃雨说着便转身去左侧墙下放着的漆木五斗柜前,拉开第二格的抽屉拿出两副药回身交给宋心慈。
她拿起药包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苦味钻入鼻腔,虽未进口,却已感到苦涩弥漫口腔。
宋心慈不懂中药,便让桃雨将药复又收好,接着又问了两人些问题,依旧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线索,便先洗漱休息。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宋心慈便被热醒,放下的帷帐里异常闷热,似还有蚊虫飞鸣,她本就睡的不踏实,醒了便不想再睡。
下床后拿起梳妆柜上的团扇,拉起衣领朝里扇风。
听见院中有声响,宋心慈起身将窗户推开,便看到安富在院中清扫昨夜被风吹落的树叶,她眼眸微眯,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不快不慢的将院中落叶清扫干净。
安富已经带着落叶离去,院中复又沉寂下来,不多时,便看到春桃端了水盆从月亮门进来。
昨晚是半烟守夜,这会儿她该是回去隔壁自己房内休息换了桃雨来伺候。
桃雨推门进来一眼便看到坐在床下梳妆台前的宋心慈:“小姐怎不多睡会儿?这会儿时辰尚早。”
“热,睡不着。”宋心慈放下团扇,起身走过去接过桃雨递来的杨柳枝所做成的牙刷,又沾了些盐清洁口腔,之后便是洗脸,梳头。
桃雨擅厨艺,却不擅长梳头,只简单在她头顶挽了发髻,插上两支发簪,再将剩下的长发用红绳系起,便是未婚女郎的常日装扮了。
宋心慈来自现代,不习惯头上过多的发饰,但又不能不簪,只得在合规矩的情况下用最少的发饰。
她皮肤本就白皙细腻,即使不施粉黛依旧面若桃花,真真配得上洛京第一美人的称号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美人,却偏要做那与尸体为伴的仵作。
今日天气极为炎热,宋心慈身穿白色薄纱绣祥云暗纹的襦裙,同色半袖褙子,腰系银线勾勒祥云纹的腰带,左侧挂玉白色玉佩,右侧则是香囊,如清风拂面,令人望而止步。
“小姐真好看。”桃雨发自真心的感叹。
这身装扮宋心慈也是极为满意的,她半展双臂对着铜镜转了一圈:“但愿今日安稳度过。”
“小姐每日都在忙些什么?能否带奴婢一起,小姐每日只身出门,奴婢实在不放心。”
宋心慈也的确需要助手,可验尸这等事并非人人都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