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无一生还

尚书府书房,秦衍看着儿子,近十三年未见,这个儿子早就不是小时候喜欢缠着他的孩童了,此刻的他沉静优雅,自在安然,人若静水,含而不露。

秦衍心中暗自叹息,不禁感叹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像他娘了啊!

想到他的婚事,一时间,秦衍只觉得胸口烦闷异常,一股无名火起,差点儿就忍不住想要狠狠地训斥他一顿。

但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缓缓地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开口问道。

“你和那个女人何时成亲的?”

谭峰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回答道:“去年乡试结束后,我请了官媒上门提亲、由爷奶作证,各村长证婚,当时婚礼办的仓促,聘礼确实少了些,有些委屈笑笑了,你若觉得丢了秦府颜面,可多补偿她一些。”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却差点没让秦衍气死,一拍桌子。

“荒唐!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你娶这样的女子为妻,简直就是在自毁前程!”

“请问秦尚书,我什么身份?”

谭峰直视着他,“我不过是一个自小无父无母,与收养我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的山野村夫罢了,能娶到她,是我高攀了。”

谭峰说到这里,嘲讽一笑,“更何况,男儿的前程是靠自己的本事拼搏出来的,若是依靠女人上位,我会觉得羞耻,若为了前程而做出始乱终弃之事,我更会觉得恶心。”

秦衍眉头紧皱,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强忍着内心的愤怒沉声道。

“你有这份志气固然是好事情,但是你别忘记了,你身体里流的,是我秦家的血!你的一言一行,都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秦家的声誉!你如此不顾及家族的荣辱,肆意妄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面对秦衍的斥责,谭峰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并未将其放在心上,他静静地注视着怒火中烧的秦衍,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自信,缓缓开口道。

“我并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可遭人诟病之处,倘若秦尚书认为我的做法有损于秦家的颜面,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带着我的妻子离开这里。”

说完,谭峰转身就要离去。

“你......给我站住!”

秦衍怒喝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威严和震慑力,他瞪大眼睛盯着谭峰的背影,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吗?你把我们秦家当成什么了?你这样做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谭峰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他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秦尚书,你莫不是忘了,现在的我姓谭,不姓秦,秦峰在十三年前,便葬身在火海之中了。”

秦衍听了谭峰的话,心中的怒火却稍稍平息了一些,这才意识到,谭峰从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他这个父亲。

他看似从容带笑,目光沉静,可他的话,句句透着嘲弄和鄙夷,那样尖锐犀利……秦衍清晰的认识到,峰儿在恨他。

秦衍的目光突兀的黯淡下来,神色疲惫,很心痛的样子说道。

“峰儿,爹爹知道,你在为你娘和外祖家的事恨爹,爹不怪你,这事儿的确是爹不好,没有早一点回去接他们,不然也不会让他们葬身火海……”

谭峰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谭家那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外祖和我娘也并非死于火灾,而是被残忍地杀害,就在我眼前,鲜血染红整个谭府,整整一百一十六口,除了我,无一生还……”

谭峰的眼神空洞而深邃,似乎透过时间的长河,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

那一刻,还是孩子的他,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在血泊中失去生命,却无能为力。

无尽的恐惧和绝望笼罩着他,成为他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

随着回忆的展开,谭峰的语气逐渐变得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愤恨,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这个曾经天真无邪的少年,从此背负起了沉重的血海深仇。

“你说什么?蓄意谋杀?”

秦衍心中大惊,脸上满是惊愕之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紧盯着对方,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和质疑:“你......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

然而,面对秦衍如此激动的反应,谭峰却显得异常平静,他默默地注视着秦衍,眼中流露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既像是同情,又似乎夹杂着几分嘲讽。

片刻之后,谭峰才缓缓开口,语气坚定而沉稳:“我亲眼所见。”

说完,他便将目光移开,仿佛不愿再与秦衍对视,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强压下喷薄而出的恨意。

秦衍心急如焚地冲向谭峰,脚步匆匆,仿佛有无尽的力量在推动着他前行。他的眼神充满了焦虑和急切,似乎想要从谭峰那里得到答案。

当他站定在谭峰面前时,声音低沉而紧张:“你可曾看清是何人所为?”

谭峰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痛苦和恐惧。

“来人黑衣蒙面,一拥而入,见人就砍。他们的行动迅速而残忍,毫无怜悯之心。”

谭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还沉浸在那恐怖的场景之中。

“当时,娘为了保护我,毫不犹豫地将我藏了起来。她则是陪着祖父母,死在了对方剑下。”

说到这里,谭峰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秦衍静静地听着谭峰的叙述,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愤怒,他紧紧握起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似乎要以此来抑制内心的激动。

“这些恶徒竟敢如此猖狂!我一定要找到他们,为你娘报仇雪恨!”

秦衍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目光坚定而决绝。

谭峰抬起头,看着秦衍,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真的吗?你真的能找到凶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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