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意识陷入了半梦半醒,被薄斯年抱放到了床上后,紧抓着被子,一声声呻.吟:“疼,好疼……”
“忍一下,牧医生很快就到了。”薄斯年攥紧了她的手,轻声安抚她。
他不敢去碰她,怕更加弄疼了她的伤口,只能再给牧辰逸打了个电话过去,催促那边快点过来。
她的手往后缩,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去,身体费力地往后面挪了挪,再继续抓牢了被子。
她在抗拒他,才短短两天,她又开始抗拒他了。
薄斯年将手撑在床沿,脸埋进掌心里,深深地呼吸。
那种暗无天日的黑暗,如同要将他吞噬掉。
怎么办,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陆宁瑟缩着,牙关打颤,呻.吟声逐渐转为轻轻的呜咽,混合着一些意识不清的胡言乱语。
在那些细碎的声音里,夹杂着的一声“宋医生”灌入他耳膜时,薄斯年头猛地抬了起来,用力抓起了她的手腕。
“你说什么?”
感受到手腕上的刺痛,她的手竭力往回缩,挣脱不开,耳边他的暴怒声再次响起。
“你刚刚叫谁?我问你,你叫谁?!”
入骨的疼痛让她周身颤栗了一下,半睁开眼睛,视线模糊里,她看到了他一张脸上的滔天怒意。
那样的面色让她感到恐惧,浑浑噩噩里,她将眼睛再次闭上,无声安慰自己。
是幻觉,是她产生幻觉了,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肩膀猛地被拽起,她整个人被拖了起来,身体撞到了身后的床头,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哐当”了一下。
好疼,她甚至感觉,她真的要死过去了。
意识混沌,她又坠入了昏迷那段时间的那个噩梦里。
睁开眼,眼前男人已经失控的那张脸,跟那场噩梦里的脸重叠。
他狠狠按住她的肩膀,双目里如同有鲜血在流动。
“宋医生?陆宁,我就那样好骗?!你果然是装的,你果然是装的!”
她身体哆嗦了一下,垂落下去的手,攥住了他的衣角,如同在深海里挣扎着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她头低落了下去,身体保持着被他按坐在床头的姿势,闭上眼睛陷入了昏睡。
额角渗出的血滑落到脸上,混合着冷汗,她一张脸死白,抽离了最后一丝血色。
他身体僵在那里,脑子里浮现出那天在那个废弃厂房里,盛着熔浆的铁罐砸落到她的头上。
她死了,死了……
他眸子里浮现了惊惧,按住她的手猛地松开来,看向她轻飘飘地歪着滑落了下去。
卧室门应声打开,牧辰逸进来,将那个心理医生也带了过来。
床上的人就倒在被子上,白色的脸,红色的血,颜色反衬得心惊。
薄斯年恍惚地坐在床头,整个人如同丢了魂,看向进来的牧辰逸,失神出声。
“她死了,她死了。”
他失控了。
牧辰逸看向他起身,跌跌撞撞走了出去,下意识往旁边侧开了一步。
陈叔已经进来,跟在薄斯年身后离开。
心理医生回身看向薄斯年的背影,再看向牧辰逸低声开口:“薄先生这情况,也该做下心理疏导。”
“您要是敢,要不您去劝劝?”牧辰逸半开玩笑地应了句。
反正他是不敢再劝那位爷了,本来还指望着陆宁跟他关系缓和,让陆宁去劝劝。
现在这情况,看着只怕是也没戏了。
牧辰逸走到床边,从医药箱里拿了药出来,再让女心理医生帮忙给陆宁涂了下药。
床上的人看起来累极了,涂药的时候拧紧了眉头,显然是疼,但一直没睁开眼睛,似乎也没醒过来。
一直到将近过了一个小时,楼下的薄斯年已经恢复理智,卧室里的人才算是醒了过来。
陆宁情绪很不对,醒来的时候,一直坐在床头发抖,说什么也不让带过来的心理医生给她治疗。
牧辰逸站在卧室门外,无奈地看向薄斯年:“怕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的办法,就是找宋知舟。
“不可能。”薄斯年咬牙,看向床头蜷缩着的人。
刚刚情绪失控,他眉骨处已按成暗红色。
心理医生小心劝着:“薄先生,您夫人意识不清时说的话,有些会是她潜意识的记忆,但她自己并不知道的,清醒的时候就想不起来了。她记忆确实有缺失,这个您不必过多怀疑。”
牧辰逸看着他:“那男人她都忘了,见一面又能怎样?这个样子,不治怕是不行啊。”
“她休想!”薄斯年攥紧的手在打颤。
他不会允许的,她今天多半就是见到了宋知舟,就闹着要出去。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决不许她再见到那个男人。
他视线转向那个心理医生,不甘心地沉声开口:“你去给她治,总有办法的,心理医生不是什么样的患者都会面对吗?”
“我再试试吧。”女医生轻叹了一声,再试图走近床上的人。
薄斯年跟着走过去,沉声开口:“阿宁,听话,让医生给你治。抑郁症是能治的,很快就好了。”
“你们出去,你们出去!”她抱着枕头和被子,拼命地往门口砸过去。
在门口的人继续逼近过来时,她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跑下去,将身体蜷缩到了落地窗前的窗帘后面,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薄斯年走过去,将窗帘拉开来,刺目的光线,照在她额角的伤口上。
他想起那天他抱着她从窗口跳下去时,洁白雪地上漾开的一大片血迹。
他爱她啊,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好好地在他身边,他恨不能将这条命给了她。
陆宁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抬头看着他,眼角还挂着泪,含着乞求看向他。
她声音颤栗而恐惧:“不要,求求你,让他们出去好不好。”
心理医生走近了一步,温和地开口:“不用担心,我是医生,先坐到沙发上好吗?”
“不要,我不要!出去,出去!”
她身体哆嗦着,如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抓紧了薄斯年的大衣衣摆,就将脸往他的衣服里躲。
她意识已经不清楚了,时而恐惧薄斯年,时而又觉得,是恐惧除他之外的所有人。
薄斯年蹲身下去,用大衣将她抱进了怀里,沉默了两秒,开口:“请回吧,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