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尽是春日金灿的辉光。
苏辰眼前,君歌笑起,施施然道:「若苏大人真是良人,我也不介意倒追一把。」
说完,她背手探身迎了上去。
眉眼带笑,目光霸道的自苏辰上一一扫过,语带撩拨:「如苏大人这般眉星剑目,柔弱含蓄的男子,还真是戳在了我的心坎上。」
苏辰额角直蹦,却还是绷着面颊上的笑意,憋出来几个字:「倒是苏某的荣幸了。」
君歌摆手,大气十足:「能被我瞧入眼的人也不多,确实荣幸。」
话到了这,苏辰深吸一口气,满面都是捕猎不成反被猎的憋屈样子。
他点了两下头,沉声道:「算你狠。」说完,甩袖离去。
他算是服了,这御史台的王牌,只有在办案的时候才瞧着是个女人的模样。
简直和他八字相克,里外不合。
可就算他这么想,与君歌擦肩而过的一瞬,那通红的耳根,仍旧尽数落在君歌的眼眸里。
她双手抱胸,咧嘴浅笑。
世间最强大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模样出场。
君歌挑眉,她觉得这句话,苏辰不懂。
那之后,陈家老夫人确实如苏辰所言,直到太阳落山,也没给他们询问家仆的机会。
仿佛在回避什么一样,她滔滔不绝的将陈千南生前那些「善举」细数了一个遍。
考虑到她的年岁和身体状况,在场的一众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加上天色渐晚,视野越发的差,君歌要想继续勘查的难度太大。
她冲着始终不发一言的苏辰使了个眼色,而后手握拳,胳膊向后摆了两下。
苏辰睨着她打出来的手语信息,虽然一肚子窝火,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开了口:「今日就到这里吧。」
他放下手里的茶盏,瞧着陈家老夫人不客气的直言:「明日一早,劳请陈大人将家仆们,全都带到县衙。」
老夫人愣了一下。
她抿嘴,起身上前,眼瞅又要跪下。
但这次,柳南没有出手,苏辰也没有扶她。
只有林氏伸出手,面无表情的搀扶着她。
果然,陈老夫人开口便是劝阻的意思:「官爷,我陈家上下家仆足足人,若是都到县衙去,这……」
「本座亲自过来亦可。」苏辰冷言,坐在太师椅上,一动未动,「还是说这陈家家仆里,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
陈老夫人闻言,忙说:「不不,官爷有所不知,我陈家家仆人,我儿平日不常在府里,就算问他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啊!」
恐怕不是问不出所以然,是大有文章,所以不能让人询问。
苏辰看着她诚恳的面容,缓缓点头,仿佛认可了她的说法一样,脸上尽是了然。
但他起身,绕过陈家老夫人,径自往堂室外走:「陈大人,明日有劳了。」
陈海「啧」了一声,瞧着苏辰的侧颜,对他甩下烂摊子还拂袖就走的模样,更是气恼。
不等陈海开口,苏辰迈过门槛,侧身回眸瞧着陈家老夫人,又多说了一句。
「老夫人无需多言,陈家若是和六扇门玩一场叫做硬碰硬的生死游戏,毫无胜算。」
他逆光而立,看不清神情。
这下,陈家老夫人硬着头皮点了头。
见状,苏辰才昂首阔步,从陈府离开。
君歌瞧着这「又臭又硬的石头」背影,心中反倒是十分赞赏。
只有不留情面,才能让人没有侥幸的心理,苏辰显然拿捏的相当到位。
一前一后,两人迈过陈府的门槛,转过巷子的拐角,始终在暗处随行的更杨探出了脑袋。
他倒挂在树上,连声哀叹:「你们刚从东厢出去,就有人翻墙要进东厢那被害人的屋子,让我周旋了半天。」
苏辰脚下未停,迎着深邃的天幕,快步急行。
「放哪了?」他问。
更杨瞧着他背影:「咱们下榻的客栈。」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哦,那黄花梨的书柜太大了,抬不上去,我就放在客栈的院子里了。」
书柜。
两个字精准的戳中了君歌的神经,她愣了一下:「书柜被抬走了?」
「嗯。」苏辰头也不回,「放心,更杨不会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
「不是。」君歌快步跟上,「我是说,你把书柜抬走干什么?这样会进一步破坏现场。」
谁知,苏辰只瞟了她一眼,不屑的笑了一声:「君大人真是天真。」他说,「放在陈家就是安全的?」
君歌愣在原地,蹙眉睨着苏辰的背影。
虽然临行前,她也能看出这陈家老夫人有鬼,但君歌确实想不出来,这物证就在六扇门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出什么事。
「君大人习惯就好。」更杨依旧倒挂在树上,「门主自有一套识人断案的秘法,基本不会走眼。」
他两条腿如打坐般盘起,将粗壮的树枝绕在其中。
瞧着君歌仍旧诧异不解,竟从半空中递给她一个青花瓷的小瓶。
「东山特产,梅子酒。」更杨说完,咧嘴一笑,「知道君大人喜爱,路上瞧见特意买了一瓶。」
君歌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倒挂着的更杨,突然觉得什么诧异,什么不解,都无所谓了!
她迎着更杨的笑容,也咧嘴笑起:「多谢更大人!」
话还没说完,君歌就觉得身后有一股杀气逼近。
伴随着脚步声停在身后,那壶她还没来得及接过来的梅子酒,就这么被苏辰半路截胡了。
苏辰眉目清冷,扫了更杨一眼。
更杨尬笑一声,嗖一下就缩回了大树里,踏着轻功跑了。
此时,君歌背对着苏辰,手却放在右腿外侧,不自觉的扣在随身的武器上。
谁知,身后苏辰只轻飘飘说了一句:「把那柜子勘验完了再喝。」
说完就走,片刻迟疑都没有。
君歌回眸,看着他鸦青色大氅的背影,心中疑惑。
她垂眸,瞧着方才趁他不被,从他腰封上偷出来的两块黑石头,一脸迷茫。
这年头,还真有人用石头防身的?
夕阳红光满地,夜风如波,一阵阵吹过苏辰的面颊。
他手腕轻轻摇着那一壶梅子酒,思量着自己方才杀气尽显的时候,君歌那下意识的动作。
苏辰不再怀疑。
他曾触碰到的,那位于君歌大腿外侧,寻常暗器所在的位置上,那坚硬冰冷的物什,应该是她常用且顺手的武器。
像是匕首,又像短刀。
怪了。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怎么也不会送一个,惯用武器会比普通长剑的伤害范围短这么多的人来杀他啊。
这不就跟送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