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苏辰的第一次败仗给了他们

梁国,太康城。原野上,赶制的投石车被降军宣武军推上了攻城的战线,抛出的石块,划过明媚的阳光,狠狠地砸在带有异域色彩的古朴城墙上,发出‘砰’的沉重闷响。溅开的石屑飞射四周,左右延伸开的城墙上,一驾驾云梯正挂在墙垛,人潮如蚁群疯狂攀爬上去。歇斯底里的呐喊、惨叫响彻城上城下,箭矢如蝗群般的在城头上起落,鲜血不断流淌城头,攀爬上去的士卒捂着受伤的创口,惨叫着坠下城墙。惨烈的城墙攻防战在五月最后的一天拉开序幕。齐国二十一万降军,攻入梁国境内,虽然死了一些人,伤了一些人,但有夏国主力打底,加上皇帝随行,他们一路上攻城拔寨比在齐国时更加英勇,降将们不断督促士兵悍不畏死,就是想自己的名字能出现在夏国皇帝的功劳簿上。此次攻城的主力是齐国的宣武军,领军将领是名叫韩金宿的降将,副将赵涛盛。一开始听说守城之将乃梁国宗室拓跋宗厥,这边五位降将想要拿下率先拿下,便抽签决定谁去攻打。最后是韩金宿抽到了上签,从早上一直打到晌午,两个营都调拨出去参与攻城,都未站稳城墙,死伤更是超过两千多人,几乎一个半营的兵力。“让第三营的准备,我不信今日拿不下一段城墙!”韩金宿也被惨烈的攻城刺激到了,打了一个上午,连一个城墙段都没站稳,平白死了那么多麾下士卒,倘若这个放弃,在另外四将面前,他往后难有颜面说话。他视线远方,正在撞击城门的冲车,被城楼上泼下的火油浇湿,一个梁国的弓手探出城墙,射出火矢,刚泼下的火油瞬间在半空燃成一片火海,覆在下方一个个举着盾牌保护冲车和同袍的士兵身上,城楼下顿时火焰滔天。着火的身影撕心裂肺的冲出来,随后被城头的弓手射杀在地,也有没被箭射中的,满身是火的在地上打滚儿,活活被烧死。城楼上,拓跋宗厥拄着一柄长刀,他浑身瘊子甲,武装到了牙齿,本就是天生力量极大的人,手中重兵挥舞开,也有千斤之力。刀锋抬起,落下,直接将挂在墙垛的云梯挂钩,斩的稀碎,籍着云梯爬上来的攻城宣武军士卒连同梯子一起坠下城墙。“哈哈——”他头上顶着厚重的铁盔,覆着层层甲叶的脖甲,将颈项保护的严密,纵然汗水湿透了里面戎服,此时也感觉不到难受了。口中大笑起来,声音响亮:“夏国的狗腿子们,好好看看西北男儿的豪迈!”拓跋宗厥这声高亢嘶喊,让城头上一众拓跋族兵士气大振,各层将校率领麾下士卒继续奋战。他话语中的‘狗腿子们’自然指的就是攻打太康的齐国降军,远方,指挥攻城的韩金宿远远听到他的话,鼻子都气歪了。随后,韩金宿拔出刀,指着城头,也用着响亮的话语回击:“齐国天子都降了,我等臣子焉能不降,尔等休要逞口舌之利,今日攻陷城墙,我必杀你!”早在五日前他们五位降将就给对方送去了劝降信,希望拓跋宗厥不要负隅顽抗,保全城中百姓为念,投降夏国皇帝。拓跋宗厥不仅回拒,还将送信的使者一刀砍了,到得后面,夏国天子苏辰的进攻命令下来,五人无论如何都要强攻太康!进攻太康之前,他们也打探过情况,拓跋宗厥在梁国宗室当中,是相当能打的人物,出征之前,还不仅带来了拓跋部落族兵,还有梁国皇帝赐予的伏山、跋涉两军。这两军都是梁国两年来倾全力打造的军队,加上太康治下的郡县兵马悉数集中城中,守城人数,几乎涨到了六万人,又陆续征召了城中青壮,想要短时间内攻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但战火燃烧过来,夏国皇帝手中的两支恐怖军队,随时都会动手,太康城是否被攻破,其实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城楼上的拓跋宗厥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梁国是他拓跋部落的,做为宗室,他没有理由退却一旦退却,往后可能就没有梁国,更不会有拓跋部落了。“我拓跋一族,扎根西北三百多年,立国两百七十五年,岂能就此覆灭!”他走到墙垛前,手中那柄长刀,斩飞一名攀爬上来的宣武军士卒的同时,刀锋呯的一声砸在墙垛上,他声音铿锵有力,朝城外暴喝:“尔等降军,哪有资格与我等为国忠贞义士讲此道理,大言不惭!”声音凛凛,犹如西北刮起风刀。日头划过了正中,微微偏斜,攻城的战斗在短暂的歇息之后,仍旧持续下去。上午攻城的宣武军已经被撤换下来,放到东南角的原野上休整,重新上去强攻的则是许进武的赞威军。徐茂、许进武、童厥、韩金宿、赵既安五将的打法,就是三门佯攻,强攻一门的传统攻城方式。毕竟是第一天,存有试探对方守城强度的意思。许进武的赞威军替换上来,直接就是两个营蜂拥向太康城墙,呐喊的声音,厮杀的鲜血覆盖了一切。重新积攒的岩石,尽全力朝城墙投掷,以至于开战一个时辰,二十多架投石车损坏了七架,攀登云梯杀上城墙的赞威军士兵也没有太大的进展。滚木、礌石不断从城墙上投掷下去。烧沸的金汁被梁国士兵合力翻下城头,淋在云梯上的攻城士卒身上,以及云梯下云集的赞威军士兵瞬间被滚热的金汁躺的浑身肿胀溃烂。城墙下方的弓手,边走边射,可惜城上有盾牌和墙垛做为掩护,射出的箭矢,少有将梁国士卒射下来。相反,守城的梁军不断投下石头,滚木,将齐国这支降军不断打下城墙,射出的箭矢居高临下,轻易将下方密密麻麻的身影射翻倒地。就算如此,赞威军依旧挥舞刀枪不断攀爬上城墙,稍有迟疑,或后退想要逃离这样惨烈攻城战的士兵,就会被后方的督战队抓住就地处决。城头上拓跋宗厥回到城楼下喝水解乏,然后看从其余三门传来的动向,此时一旦另外三门有进攻意图,他便转身去往那边镇守,但守城的士卒不会调动。“该是时候了!”他站起身来,抬起花白的头颅,望向偏斜的日头,算着时间。未时二刻,太康的攻防战还在剧烈的持续,牢牢将齐国的兵马吸住在城墙上。此时的西面几座山丘之间,扬起大片的尘埃,一支骑军迅速地从山间跃出。这支军队身着黑色的铁甲,显然已经换乘过了坐骑,披甲的战马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迅速而充满威势,梁国的旗帜在风里猎猎招展,这是一万伏山军中的八千铁骑,倾全国之力打造的重骑兵,而另外两千,则是仆从轻骑。从天空中看下去,密密麻麻仿若翻涌的一叠叠的巨浪在原野上推进,奔驰原野的斥候发现了这股忽然出现的骑兵朝这边过来时,一同过来的是他们的仆从轻骑,犹如山中猎手一般追杀起这些斥候。等到攻城那边的徐茂等降将知道消息,梁国这支八千铁骑已经不足两里地了。此时佯攻西门的是童厥的扬烈军,三万七千多人,收到徐茂传来的命令,他留下一万人向太康西城门继续摆出佯攻的姿态。余下两万七千人则调转方向,在通往南城门那边的原野上,摆出阵型。一路攻城拔寨的杀过来,这位扬烈军将领多多少少有些轻敌,觉得梁军不过如此的想法里,以期望对方看到自己麾下兵马,而停下前进,与他展开对峙。然而一路奔袭而来的梁国伏山军根本就没有迟疑,八千铁骑化作两股,带着仆从轻骑在原野上扬起长长的烟尘,直接绕开了中间的军阵,转而冲向扬烈军布置三里开外的左右两翼。童厥多少在徐茂口中了解过梁国军队的打法,但眼下对方的骑兵,与对方口中的梁军打法完全不同,仅仅用四千五百骑冲向一倍的扬烈军左右两翼。太像夏国皇帝麾下的骑兵了。他这样想着时,相隔三里之外的左右两翼,已有战报传了过来,阵型直接被凿穿,军阵崩溃,士兵被杀破了胆,到处溃逃。看到几乎同时送达的两份情报,童厥几乎快要昏厥过去。他刚才只不过想想对方作战的打法,没想到竟然如此干净利索的将自己麾下士兵杀败,可来不及等后面的战报过来,先来的便是轰隆隆的马蹄声。梁国伏山骑,杀崩了扬烈军两翼,迂回中路战场,直接朝他将旗而来。“收缩阵列,放箭!放箭!”面对翻腾的铁蹄,两边合围而来的铁骑,童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就在对方速度冲来的一刻,他反应过来不断嘶喊着发下命令。轰鸣的铁蹄声踏入一箭之地。飞射出去的箭矢‘噼里啪啦’的打在奔袭而来的铁骑身上,有着铁甲的防护射出的箭矢意义并不大了,只有极少数运气不好,被箭矢射中颈脖,或战马中箭死在冲锋的道路上。然后,下一刻,排山倒海般的铁骑,犹如巨人的手臂,一左一右打进扬烈军两侧,高速冲锋的战马撞翻一道道惨叫的身影,推行的骑枪疯狂的在人的面门戳出无数碎肉和血花。杀入阵列的骑兵在冲击人堆时倒下、战马倒下,也有被林立的长矛刺出无数血洞,但更多的铁骑直接杀出一道血路出来,直奔主将所在的旌旗。童厥不断发出命令,试图让军阵在他前方集结成密不透风的严密阵列,可看到杀奔而来的铁骑,他心肝都在颤抖,仿佛看到了那日夏国军中名叫吕布的骑将冲杀过来一般的威势。他咬紧了牙关,握紧刀柄。然后,发出“啊——”的一声怒吼,拨马调头,带着亲卫冲向太康城南门那边。将旗被劈砍倒下,杀奔出来的伏山军发出野蛮的嘶喊,并不理会漫山遍野逃遁的溃兵,而是选择继续往前追杀。半个时辰不到,正领军攻城的许进武收到了消息,他在旌旗下,浑身颤抖的看着汇报的斥候。但仍有些不信的,又问了一句:“消息属实?”那斥候满身血污的样子,已经不用回答他答案了,等到童厥赶来他这边时,许进武直接让手下士兵将人给绑了。“功亏一篑!功亏一篑!瞧瞧你干的好事!”许进武目光充血,翻身下马,又是跺脚,又是指着被绑了的童厥鼻子怒骂。他此时心情几乎跌到低谷,情绪暴怒也实属正常不过,一路征伐过来,他们几位不断的打胜仗,培养士卒们的士气,保持高昂的姿态一路杀到梁国西都,这样一来,他们在苏辰面前,哪怕走进不了核心圈子,也捞上不少资本。这也是为什么不计代价的猛攻太康这座坚城,可当下酣战在即,没想到西面佯攻的扬烈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童厥更是带头跑了,之前培养出的士气,直接土崩瓦解。他的心中除了惊怒外,还有就是想到皇帝苏辰的怒火。“此罪,你自己顶吧!”到得这个时候,他朝童厥大骂一句,转身招来令骑,立即去通知其余北门和东门的两军,以及将休整的宣武军调过来,而自己这边,许进武当即给攻城的兵马传去收兵的号令,余下的军队立即展开阵列,开始徐徐后撤。一连串的命令刚发出不久,大地已然震动起来。奔行的铁骑骇然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太康城上,攻城的赞威军正在退下城墙,拓跋宗厥披甲持刀,哈哈大笑:“拓跋部落的千里驹来了!”他长刀挥开,血都在体内燃烧起来,声音响彻城墙。“大梁的儿郎,随我一起杀出城门,与夏国军队决一死战。”拓跋宗厥拖行长刀,冲下城墙,翻身上马,早已准备好开城门的守军士卒奋力拉开了厚重的门扇。宗厥被亲兵拱卫,身后是同样八千的跋涉骑兵,以及两千仆从轻骑。“杀!”他手中长刀拖行,跃马冲出城门,浩浩荡荡跋涉骑兵鱼贯而出,与另一边原野上的伏山骑形成两股恐怖的洪流。将近两万的骑兵,杀进正在后撤的赞威军——……沙洲与尊王州交界。皇帝的御辇驻扎在西凉、幽燕两军之间,苏辰收到战报时已是深夜,他披着单衣坐在长案后,借着油灯看着这份情报,只说了一句。“真他娘的废物。”脸色出奇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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