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合一

天界, 一个巨大的演武场内,出现了一幅巨大的法阵。

夜幕降临,星月清晰地出现在天际。法阵的东南西北四角皆站着一人, 四人同时催动法术,四抹不同颜色的光辉便逐渐经由法阵, 向最中间汇聚。

光辉在中心区域交汇, 法阵光芒大盛。

又不知过了多久, 法阵的颜色逐渐变淡, 反而是演武场外的天空,若修为高深大能者仔细看去,便可看见一个若隐若现、极其巨大和玄妙的阵法, 逐渐在空中汇集。

以群星为支撑,月亮为阵心。一个彻底覆盖了整个天际的阵法就这样形成。

直到演武场内四人所在的区域再也看不见那些点和线。

戚葭最后以手结印, “倒反天罡”阵结成!

一瞬间,周围的灵气仿佛都变得浓郁了起来。

即使相隔万里,他似乎也听见了那躲藏于世的神族的嘶叫。

至于头顶之上的神域, 青龙神君的封印犹在, 但四象大阵因为是从下界吸取上界的元灵, 并不会受到封印的阻隔。相信此时此刻,“上面”的神君也不会好过。

检查阵法无误后, 戚葭做最后的结阵。

这个过程中便不需要其他三人参与, 但启动这样一个颠倒天地多年法则的大阵消耗自然也是巨大,戚葭和虞白溪还好, 另外两位的状况就不太好了——

遥冀君直接力竭晕了过去。

站在西方的青年却还强自支撑着, 面孔苍白得不像样子, 戚葭一边结阵一边关切地看向他:“大师兄, 你还好吗?”

站在西方的戚邵胥晃了一下, 最终还是透支倒下。又被早有准备的天帝接住,与遥冀君一同被送回房间里休息。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必他们再参与。

时间再向前推一些。

就在今天白天。

今日是四象大会正式开始的第五天。

因沉迷双修……啊不,是沉迷与天帝一同修行、疗伤、进步,戚葭前几日都没露面。

做小鹦鹉的时候他很好奇这四象大会,但对于曾在此种活动上连续三界夺得魁首的人来说,便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可新奇的。

今天是因为有戚邵胥的比赛,戚葭才想去看看。

四象大会是四界千年一次的盛会,天界准备得十分充足,也有一应的礼官支应着,并不用帝后亲自出面。

尤其是天帝这段时间受伤了,世人皆知,便也没人追问陛下为何不曾露面。

反而是戚葭的到来,引起了一些轰动——

戚葭并不准备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如今他虽未与陛下合籍,却毕竟还是天帝亲口承认的天后,是以即使不露真身,四界对他的好奇一分一毫都不曾抵减。

“遥冀君。”

观看者们纷纷入场之时,戚葭走向最上首看台的过程中,经过一个穿着黑衣、一头红发的男子身边时,便停住了脚步。

比试还未正式开始,魔王遥冀君这会儿正一边入场一边与身边人说着话,乍然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叫他,不由回头看去。

戚葭穿着一身白色的宽袖常服,金线和软玉略做装饰,简单又不失大气,姿态袅袅如风。

待看清来人,遥冀君直接吓得蹦了起来。

不是他容易受惊吓,而是大方又微笑喊他的人,模样变了!

戚葭不暴露自己妖神身份的方法也很简单,就照旧给自己脸上施一层幻术。

效果是致使当年曾经见过朝归面容的,看见他的脸是另一个陌生的相貌;从未见过朝归的,看见的则还是他本来面容。

遥冀君天生可看破幻术,但也足足反应了一下才看见戚葭本来的面目,于是受了些惊吓。

所幸他还不算笨,也没表露出什么,只对戚葭行礼道:

“天后君上。”

“嗯。”戚葭露出一个和煦的笑:“遥冀君也来看比赛。”

“啊啊是啊。”大概是被他的笑安抚住了,遥冀君骤觉不再那么紧张,甚至忽然有些亲切地道:“小王最喜欢凑热闹……”

“这位便是天后君上?”

话没说完,与遥冀君同行的一少年已经出声。

看气息,是妖族的。

那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戚葭一番,忽然评价:“长得是挺好看……但也不怎么样嘛!”

遥冀君:“?咳咳咳!”

戚葭漂亮的眼眸从他们二人间扫过,略微点头:“遥冀君似乎真的很喜欢同妖族交朋友。”

遥冀君:!一下子咳得更大声!

“咳咳咳咳!君上,误会!误会!”

他连忙摆手,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戚葭便帮他解释了:“那或许本君应当说,是遥冀君特别招妖族喜欢?”

“呸,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也不嫌臊得慌!”

遥冀君身边的妖族少年突然蹦出来说,模样还挺凶。

吓得遥冀君赶紧把他拉回去了,还堵上他的嘴。

跟在戚葭身后的韩默已经自动为君上说明:“南济族族长的二公子,索实。今年才三千多岁,君上可能不认识。”

“的确不认识。”戚葭说。

南济族他倒是听说过,却也只是苏醒后看四界年史才知道的,在他那个时代还没有南济族,但这万年来,南济族的历史地位很高。

——朝厉川继任妖王以后,妖族越发分崩离析,南济族便是从芙蓉山中分出的一支。

而南济族的族长索凌戚葭倒认识,说起来,他还是朝厉川的堂弟……跟自己多少沾点亲。

之所以说南济族的历史地位很高,是因为自从芙蓉山分出后,索凌便完全站在了朝厉川的对立面,建立了南济族不说,两族还经常打得不可开交。

明面上是争夺妖界的地盘和资源,但实则也是分散了神族当初安插在妖界的各项人手。

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不消说。

正是如今正在鸿蒙宫中,勤勉批阅奏章的自家那位。

“不过这位索实公子,似乎不是很欢迎我。”戚葭又问。

韩默“咳”地一声,看看君上又看了看那小索公子,一时竟然没敢说话。

戚葭打了个哈欠。

一直跟虞白溪待在屋内,被伺候得太周到,他都越发惫懒了,竟然才出门就有了困意。

他说:“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但说无妨。”

韩默又“咳”地一声,一番犹犹豫豫后才说:“二公子野心勃勃,曾经扬言要当天后。”

戚葭:“……?”

打了一半的哈欠都打不出来了。

韩默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其实是他暗恋陛下。就……年轻人,血气方刚不懂事儿,不知道咱们陛下的‘残酷’。”

相信在索实成长的阶段,有很多人对他讲述过邪天帝虞白溪的冷酷无情。

但毕竟近几千年的四界,远比戚葭刚牺牲那会儿要平静安定得多。

没经历过真正的残酷战争,也没被神族侵染残害过,索实作为被自己爹妈和族众们宠大的孩子,在正当青春洋溢的时期,偶然见了天帝一面,就一眼定情了。

“不过属下可以保证,陛下都没跟他说过话儿!”韩默赶紧说:“只能说现在的小孩儿想法不一样了,再大一点,谁敢说喜欢陛下?看一眼都得先鼓一鼓勇气!啊,君上,您是除外的!”

戚葭直接被他逗笑了。

“你紧张什么。”戚葭说:“年轻人不惧怕天帝,这不是挺好?说明没有了神族意志,大家的是非观还是挺正常的。天帝毕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戚葭是真心这样觉得,反而看那蹦蹦跳跳的少年觉得好玩儿。

也的确好玩儿,那边,遥冀君为了封住少年索实的嘴不让他瞎说,各种招数都用上了。

他又不能真打,就只能暴力捂嘴。

那叫索实的少年便上蹿下跳地躲避,根本顾不上戚葭这边、反跟魔王逗玩了起来,惹得旁边入场的其他精怪们都不动了,就看他们你来我往,伴随着指指点点,都说这俩是谁家孩子啊怎么还在这玩起捉迷藏了?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简直是胡闹!”一道男声强硬地插|入,看热闹的人也被一群穿黑衣的人隔开。

黑衣人最中间出现了一个戚葭熟悉的面孔。

朝厉川指挥人将飞来飞去的索实捉了下来,扑面训斥道:“多大的人了还在这闹?这是什么场合?你父亲没有教过你礼数?”

无论芙蓉山与南济族有何矛盾纷争,朝厉川都是索实的堂叔。

妖族的礼仪,长辈教育晚辈便是天经地义,索实很不服气,但大抵是被他爹叮嘱过,竟然也没说什么。

朝厉川又看向跟索实当众玩闹的对象……发现竟然是小魔王后,妖王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割裂。

遥冀君:“……”

等等,什么玩闹,他只是在阻止索实冒犯那位啊!

遥冀君最终悄咪咪地看向了戚葭。

朝厉川也注意到了那个方向。

跟着瞳孔骤然一缩!

戚葭给自己施了幻术,朝厉川并不能看见他真正的容貌和身材。

在索实眼中看见的是戚葭的真容,但在朝厉川眼中,那只是一张让人一眼看着有些惊艳,但却差了点味道、也完全陌生的脸。

可就是这样一张陌生的脸,也说不上熟悉的身形,却叫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过分的熟悉,甚至能本能激起他掩藏在神魂之下的战栗,有一种被压抑了许久的感觉就要呼之欲出……

可是对方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而是直接转身进场了。

就好像是他准备进去看比试,与其他人一样被遥冀君和索实打闹所吸引,便驻足稍微多看了两眼,而如今因为闹剧结束,他也就直接离开了。

“那位是……”

“就是天后喽。”索实在朝厉川身边说,声音轻慢,很不服气。

“竟然是虞白溪的……”

朝厉川的一双眼睛登时布满厌恶。

但片刻后,又多了些迟疑。

他想起宋司陆失踪前最后跟自己说话时透出的信息,他说他要去会会那位准天后。

当时宋司陆的语气充满阴阳怪气和讽刺,可他一向是个疯子,朝厉川本就厌恶宋司陆的这个身份这个长相,芙蓉山与破岳族也早就决裂多年,他自然懒得理他。

唯一让他在乎的点是,宋司陆说会会这位天后后,就失踪了,连神君干廊都再找不到他的下落……

是被虞白溪给杀了吗?还是被那位准天后?……可不是说,他只是只灵力低微身份普通的小鹦鹉么?……

身旁,索实已经咽不下这口气地又冲出去,还要去找那位天后的麻烦。

朝厉川烦躁地皱了皱眉,也懒得管他。

但一想到那位天后离开时的背影、步姿,和他半散开的及腰的墨色长发……朝厉川也不知怎么了,心神一动间,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可惜天后终究是天后,不能由人冒犯。

朝厉川过去时,索实被几名天将拦在下面——天后有属于自己的看台和位置,非有诏令,一般人都不得上去。

“实在对不住了索实公子。”亲自在下面负责拦人的韩默说:“陛下说了,君上喜静,不喜人打扰,您还是回您的位置上去吧。”

“陛下说的?真是陛下?你们陛下有这么关心人的时候么?”索实一整个吃惊住了,若不是这么说话的是韩将军,他高低都得怪对方造谣!

韩默说:“这是自然,若不是陛下此时不便,早就亲自陪同君上前来了。”

韩将军一脸耿直,字字铿锵。本来他也不会说谎,说的便都是真的。

索实不由看了他一眼,心情骤然不是很好的样子,但还是很不相信,还要往里蹦,便自然被拦住。

朝厉川都替这侄子觉得丢人,折身回走。

路过魔王的专属位置时,他步履稍停,给遥冀君递了个眼神。

遥冀君稍作犹豫后起身,沿着妖王离开的方向走去。

那边,遥冀君向朝厉川透露了四象大阵的秘密。

但只字未提那阵法其实全部都是戚葭搞出来的。

朝厉川从未听说过四象大阵,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只是这些年,他越发地烦躁和惫懒,也不急着向干廊神君汇报。

反正那位仍旧“掌控”着他的神君,如今神力一日不如一日。为了躲避天帝的觉察,他们都只能在夜色最深的时候进行联络。

与魔王临分别之前,朝厉川想了想,还是问起了天后的事情。

遥冀君也摆出了一丝丝轻慢的态度,说:“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倒似乎是很得天帝喜欢。哦对了,司陆将军好像说过,说他的身形特别像……”

“像谁?!”

“像……朝归哥哥。”遥冀君模样老实地说。

朝厉川:谁是你哥哥!

他最讨厌遥冀君的点,就是因为他总是肆无忌惮地叫朝归哥哥,仗着自己年纪小,脸皮厚!明明才与朝归有过一面之缘……

朝厉川深吸口气。

又回想刚刚看见的背影,他忽然狠狠地冷哼一声:“那叫像?宋司陆是瞎了眼睛还是脑子彻底被狗吃了!神经病!”

那分明是……一丁点像的地方都没有。

朝厉川更烦躁了。

“唉,我也觉得。”性格软的遥冀君赶紧随他的话说:“长得是不错,但也就那样,没味儿。”

他常年流连花丛,见过的美人多,语气不由更加轻慢。

就好像,世人眼中的天后真的只是一只小鹦鹉、一只比较会讨虞白溪欢心的花瓶罢了。

朝厉川便觉得自己想多了。

当然,他不会知道,遥冀君今日所说的每句话,都是戚葭提前一字一句教他这样说的。

比赛场中,经过了几天集中训练的戚邵胥发挥超常,在与一众大宗门弟子的比试中表现依然十分醒目,在这场比试中直接拿到了第二名。

获得前三名就可以晋级下一场,下一场是在半个月之后,这期间完全可以……

但戚葭不知道该怎么跟戚邵胥说。

叫人将比赛完毕的“大师兄”带过来之前,戚葭一直按着额头,头疼想该如何组织语言。

但戚邵胥来到看台后,却主动开口,直接道:“那个什么大阵,我愿意帮忙。”

戚葭一愣。

刚刚参加完比试的戚邵胥脸上挂着彩,方正憨厚的面容上却写满刚直:“老祖已经全都告诉我了。或者……我该叫他父亲。……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戚邵胥从有意识的那天起便叫这个名字,且一直生活在老祖身边。

那时候的老祖还不像现在这样衰弱,但也经常闭关。

将自己视为被老祖捡回来的第一个孩子,戚邵胥便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是不度山的大师兄,也就自然而然地撑起来了照顾其他年幼精怪的责任。

戚邵胥很少会好奇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因为幼年还是一只白色小狗狗的他,打一睁眼见到的就是老祖,也一直都被老祖精心养护着。

老祖会经常抱着自己,教自己认字,教一些道理和功法。

但老祖经常吐血。

于是少年戚邵胥,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做好不度山的大师兄,照顾好其他的精怪也照顾好自己,不叫老祖劳心。

可能是不度山与世隔绝的缘故,也可能是戚邵胥天生便比较单纯。

已经一万多岁的他,仍旧保持着简单和质朴。

戚邵胥没有什么恐惧和欲望,每天在山上练练功,带一带精怪们就是他的日常。

或许唯一想要的,就是想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他一直记挂着老祖虚弱的身体。

老祖说山下不安全,叫他不要出去,他便一直留在不度山上,一直坚守着。

戚葭出现后,戚邵胥像照顾其他生灵一般,一视同仁地照顾这只嫩黄小鸟,并未想过太多。

只是他虚弱的一面,总让戚邵胥想起经常吐血的老祖。

他偶尔会觉得戚葭人形的模样与老祖有些像,都是那么的苍白和纤细,也莫名觉得亲切,便总会更多地照顾这个新来的师弟一些。

哪怕戚葭去了天界,引来了天帝,还做了天后。

戚邵胥都不觉得小师弟有何特殊。

直到忽然有一天,老祖单独将他叫去,说帝后想接他们去天界。

那天老祖交代了他许多,多数都是关于如何保全自己的,字字叮咛。

当时戚邵胥便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劲。

但即将离开不度山的激动和忐忑,还是让戚邵胥忽略了那点不对劲。

只是后来左思右想,他觉得老祖当时是有点欲言又止的。

以前老祖经常说一句话:时间在不度山上是凝滞的,不度山上没有时间。

离开了不度山后,见识了外面的复杂和华丽,见识了那么多的仙灵和快节奏的生活方式,戚邵胥终于有些理解那句话的含义。

来玉京的第一天,他就想家,想念老祖了。

除了惦念老祖的身体外,他总想起那日对方的欲言又止,总觉得老祖忽然放他们离山,是有什么事儿。

直到昨天,老祖通过秘制的法器,联络上了他。

“其实只是不度山上没有时间的概念而已,但我已经一万多岁了。你们没必要瞒着我什么,也不用担心我得知真相会如何,或是不配合。”

戚邵胥双目炯炯地望着戚葭:“我会配合,只是有些事情,我想问个清楚。”

戚葭便点了点,“好,你问。”

戚邵胥:“我当真是老祖所出?”

戚葭:“你有如此质疑,为何不当面问他?”

“我……”戚邵胥耿直憨厚的眉眼不自然地向旁边一瞥,“他昨日联络我时声音虚弱,我、我不想刺激他。”

于是大部分时间,都是老祖在说,戚邵胥在听。

戚葭点点头,“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只说了些前因后果。”戚邵胥说:“老祖憎恶神族,说我可以帮你杀掉神族。”

“的确是这样。”话题打开,戚葭也没有什么隐瞒:“你是‘白虎’,是上古遗族。”

从出生起便从未怀疑过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白色大狗的戚邵胥,听见这个陌生的称呼仍不禁蹙了蹙眉。

戚葭:“简而来说,你的血脉和属性最适合助我打开大阵……但老祖一向将你保护得很好,我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你暴露身份,所以,前几日,我亲自去向他说明了情况。”

戚邵胥眼神出现一阵空白,重新看向戚葭时,他仍旧有很多疑问:“老祖说是你把我变成白色大狗的。他说你的幻术,天下间无人能破。”

戚葭没有隐瞒地点点头:“的确是我,但那也是你父亲的意思。理由,仍旧是为了保护。”

“为什么?”戚邵胥问:“谁要杀我么?是谁将老祖变成那个样子的?”

“自然是神族了。”戚葭说。

戚葭想了想,又道:“既然他肯让你来问我,那便是他并不介意你此时得知真相……神族一直想要杀你,杀你的父亲,从最开始时便是如此。至于原因……大师兄,你不好奇你的另一个父亲是谁么?”

昔年戚葭与天界太子虞白溪一同误闯不度山的时候,血河已经形成。

虞白溪是奉命前去查探。

戚葭则是因为意味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的母亲似乎很在意那条血河,她对那条血河的产生表示出了强烈的愤怒,这驱使朝归往那个方向走了一遭。

然后他们在那里发现了重伤的老祖。

不止重伤,还待产。

——当时断了双腿、骨瘦如柴的虚弱男子,正以灵脉孕育着一个孩子。

所幸朝归天生便懂得一些医理和医术,帮着那名男子续接了双腿,也与虞白溪合力以灵力催生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戚邵胥。

他生来便是上古遗脉之躯,伴随祥瑞。可老祖却从昏迷中强行醒来,强撑意识,要戚葭将戚邵胥伪装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生灵。

这一切都是因为,青龙神君背叛了神族,竟然不惜献祭自身封印天地,这很显然激怒了一应神君,他们要杀掉与青龙神君有干系的所有生灵。

“青龙神君就是你的另一位父亲。”戚葭说。

戚邵胥的眉头锁得更紧。

戚葭表情正经,再也不似不度山上时那只懵懵懂懂的小鹦鹉。

但或许是曾经催生过、也以幻术保护过戚邵胥的人,无论是他失忆时,还是今日,他对于戚邵胥来说都倍感亲切。

如今,戚葭也没用戚邵胥追问,直接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与虞白溪都不方便详细询问。只依稀知道戚偿前辈当年因机缘误闯了神界,结识了青龙神君,但却因身份地位低微,而被神界所不容。”

“神族高贵。不允许下界生灵孕育神子。听说青龙神君拼尽全力才将前辈护送下来,为了近一步阻止神族,便有了那条血河,那场封印。”

戚葭的声音变得很轻。

“……我们见到老祖时,他虽受了青龙神君最后的保护,却仍旧奄奄一息,主要是心神大创,若非有你,恐怕……”

戚邵胥憨厚的脸上表情更是一片空白,说不出话。

戚葭停顿片刻,继续说:“从前没有告知你真相是前辈的意思,他想守护你,正如那条血河守护着不度山一样。”

不度山看似简单,但除非老祖认可,没有精怪能够跨过那条血河。

当年贪玩的遥冀君会溺在血河里便因如此。

——被戚葭和虞白溪救了的老祖,在恢复些精力后,就开启了封闭大阵。

这是外界再如何纷扰,不度山依旧平静祥和的根本原因。

只是从出生起便长在和平净土中的人,并不知道此内外的区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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