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在消毒水环绕的睡眠里,严珑觉得五孔桥上雨下得不小,王砚砚再次将她那辆二手车怼在桥头时,严珑不再怂得想跑,而是朝女孩伸出手,“砚砚——”她喊,这时天色越发暗,雨水更急,严珑只好伸手擦脸上的水珠子,不小心碰到头上伤口后她被惊醒,睁开眼,却真的看到王砚砚在她头顶哭得水汪汪。

一赶到医院已是晚上十点多,王砚砚看着严珑头顶的网套、手背上的针孔和胳膊上露出的青紫,当即就哭出来。她恨自己在王红娟喊严珑回家的那个夜晚没有坚决阻拦,她更恨自己当天夜里没有早点去严家找女朋友,她恨的悔的再多,已经无法改变严珑被黑心机构虐了几天的事实。在外哭了一通后,王砚砚好不容易忍住,想到严珑爱干净,梦里还在挠着胳膊,就想用热毛巾替她擦一擦。才挨到严珑,她的眼泪就一粒粒地砸下来,没想砸醒了严珑。

“砚砚?”严珑惊喜之后便红了眼睛,她咬了下唇,看到砚砚抽泣,就伸手替她擦泪,“我安全啦,比我想象中快。”还是止不住王砚砚的泪,严珑拉拉弯下腰,让两人更紧密地贴着脸,严珑的唇擦过王砚砚的脸颊,“我好想你啊,分开几天,我怎么觉得像几十年那么漫长?”buwu.org 梦幻小说网

在两人第一次在大溪那块石头上的定情之夜,严珑几乎半撒娇半耍赖地逼着王砚砚亮了牌,头疼时要被亲亲眼睛脸蛋嘴唇才能好。而此刻的严珑却安慰着砚砚,“不哭啊,我没事了对不对?明天咱们就出院回家好不好?”

王砚砚只能不住地点头,“对不起,宝贝对不起……”她没能替严珑分担一星半点,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而严珑只是笑着隐蔽地亲亲她的唇尖,“那这样会好点不?”女孩小声问着女朋友。

会好一点,可是不够。王砚砚擦着眼泪鼻涕,将严珑的手死死抓在自己怀里,“严阿姨贺阿姨还有湘灵她们住在附近的酒店,我说我来陪你就行。我……我和我妈说了,她同意我来,宝贝,咱们能安心在一起了。”

严珑点头,往一边挪了挪,“那你躺我身边?”王砚砚点头,两人就在小小的隔离帘内相拥着。一时无言,可心跳却彼此呼应,王砚砚听了好一会儿,“你爸你哥会坐牢吗?”

“哈,警察姐姐说坐不了。”她们都很清楚,法律层面和情理层面在家庭这座角斗场里往往一团稀泥,何况严珑这事儿没搞出人一条半条命来,严兴邦和严瑞最多就是被批评教育了事。

“那——以后还这样呢?”王砚砚已经慎重无比地考虑起严珑曾经的建议:离开楠城。可又十分舍不得她那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而那父子俩要是还打着“为你好”的幌子做出荒唐事来,严珑的安全和她们的生活势必又被搅乱。法律层面上脱离血缘父女关系又非常难,王砚砚皱眉,骂了句:“什么玩意儿。”

思来想去只有断联跑路一条道,可她们跑了,留下来的严华与贺玺会不会又被人缠着要她们的下落呢?

当王砚砚被这些问题折磨得在心里暗暗唉声叹气时,严珑似乎有所感应,她替对方捋过戳眼的刘海,“我以前想离开楠城,和你一块儿去外地工作。但这几天想法又变了,毕竟楠城又不是什么落后蛮荒地方,现在已经明牌,咱们要是跑了,我担心姑姑她们——”她顿了顿,“砚砚,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在楠城、在丰华镇能坦然地生活呢?”

沉默了会儿,王砚砚没答案,“我想问问贺玺阿姨是怎么做到如此坦然的。”

在回楠城的高铁上,一行五人劫难余生般坐在商务座中,车票是豪横的严华出的钱,“我家严珑受这么大委屈,我当然更要让孩子舒舒服服地躺回家。”恰巧车厢内就她们几人,王砚砚就问起贺玺昨夜的问题。

贺玺摘下眼镜揉揉眉心,“我还真没那么坦然。”她说世上谁能一直坦然走来的,多半是个仙儿,这是难得的定力和智慧。当着严华和女儿等人的面,贺玺才第一次吐露心声,“我也怕过。”

读大学时被母亲发现恋爱情愫后怕她找严华麻烦,更怕被周围的人发觉。最终下决心走入婚姻后,贺玺更怕自己忘不了年少时那段情,这会让她心态分裂更加痛苦。离婚后她思来想去还是要找严华,打听情况前怕她已经走入婚姻生了孩子。得知严华离异单身无孩后,贺玺又怕自己的情况让严华心里不舒服,更怕严华已经不在意自己。她还怕自己出入严华这次数过多传到单位同事眼里耳中,贺玺捏着镜架回忆往昔,“坦然是一条满是荆棘的道,不过是咬着牙踩平了它罢了。”

“对嘛,谁爱说谁说。说话背着我行,当面我就干他。”严华给好大女韩湘灵喂了块西瓜,再送一口进自己的嘴,“老贺不是教过你们嘛,嘴上死也不留把柄,其它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回家门一关床睡塌了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话音落下,韩湘灵已经捂着嘴巴咳嗽起来,她边擦嘴边瞧了眼老妈,贺玺则笑着微微摇头,示意她们没这么狂野。

也一起笑的王砚砚和严珑黏在一张座椅上,手抓得更紧,严华指着后排的王砚砚,“赶紧回自己座位,老娘不能白花一张商务座票钱啊。”

王砚砚依依不舍的回自己的座位坐好,就听贺玺问严珑,“小珑,是什么给了你勇气扛过来的呢?”

严珑瞧了眼王砚砚,不好意思道,“可能是一种本能,不想再受任何人摆布的本能,想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的本能,还有砚砚。”姑姑一早就对她说过,搞事业才是第一位,恋爱是桩苦事,但砚砚和自己的感情带来的体验却不同,它似乎是桩苦事,引来家庭的极端反扑,但它又让自己的体验更细微丰富,心里更认定了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可能这会被人认为是一种恋爱脑。”严珑没把握地补充了一句。

韩湘灵听了若有所思,“这不是恋爱脑,也不是性缘体验。”她说那是由心而发罢了,只要任何时候都要坚持忠于内心就好。

王砚砚听出她话中的坚定意味,愣了下,“拥有某个人是一种获得,错过也是一种收获。”

贺玺看着女孩们,欣慰地点头,“我同意,了然于胸,从容得失,咱们都是浪漫主义的人呐。”

“浪漫个屁。”严华白她的列德尔诗友兼枕边人,“连个心形蛋都煎不好。”

轻松而安全的氛围中,严珑再次入睡,像要补上她那几天错失的睡眠。王砚砚给她盖上外套,这才有空拿出手机和已经出院的李勤芳说这边的情况。

她告诉妈妈,“严珑被救出来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头还被他爸又打伤了,还被电击过。她说被电时心要跳出去一样,都痉挛发抖了,脑子一片空白。”

李勤芳迅速回,“啧啧啧,严家人真狠,对自己女儿都下手这么重。”

“那可不,也不知道他们会遭什么报应。”王砚砚愤然地回。

“报应个屁。”李勤芳不再打字而发来语音,“你妈我可算看透了,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

外放的声音被严华听见,她“啧”了声,“砚砚你妈这三观可危险啊。”

王砚砚贼笑,转告李勤芳,“妈,严华阿姨说你这种三观是危险的。”

李勤芳那边回了足足六十秒,大意就是严华你牛什么牛?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不就是得了大便宜嘛,你又是离婚还不生孩子更和那个贺玺不清不白的,你嘚瑟什么?我的三观危险?危险的是那些连三观都没有的人,说的就是你们姓严的。

严华听了已经抢过王砚砚的手机,瞪一眼女孩,直接在她手机上和李勤芳扯起了头花,“你是不是想干架?打不赢我吵不赢我就拿我个人生活说事?李勤芳,我就是天生好命,得了六姑婆的遗产。我就是脑子清楚,麻利地离了婚还不生孩子。我还特别走运,得了个有才有德有爱的老伴。怎么着,嫉妒羡慕了?不服气就在五孔桥等着,我们打一场,我告诉你,这些年我忍够你的八卦大嘴了,早想给你好看。”

而李勤芳只用几句话也噎住了严华,“我羡慕嫉妒你什么?你的还不是严珑的,严珑的是谁的还说不定了呢。”

“你想得美,我才不会给王砚砚。”严华回她。

李勤芳靠在床头冷笑一声,“你才想得美,我家砚砚是泡馒头的甜水,你家严珑连白馒头都不算,就是一袋子高筋面粉而已。”她说自己女儿最终是要找上大馒头的,她们受你的毒害搞那些不男不女的事,这笔账我等着找你算。

“你来啊!”严华直接发了语音,顺便发了高铁车次,“我等着你,五孔桥也别去了,直接在我下车时就干吧。”

“你给我等着!”李勤芳回。

贺玺则开始揉太阳穴,“小花——”她欲言又止,被严华斥,“你不敢干架就一边儿待着。”

韩湘灵又塞一口西瓜,含含糊糊地对王砚砚道,“这也是她们由心而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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