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严珑摘了头套去上班时依然没见到父母或者哥哥露面,她告诉王砚砚,也许是家里人当她死了,也许他们还在憋着什么坏水。王砚砚看着她这被自己老妈李勤芳形容为高筋面粉的女朋友,双眼露出担心,“可无论哪种情况……你都不会开心。”

女朋友苦涩地笑了笑,“我也想彻彻底底地狠下心,但想到我妈却很难过。”她欣慰的是还有姑妈严华,从小宠着自己还说出“为你兜底”,更提醒严珑要冷静地面对爱情。她在很大程度上给予严珑在王红娟那缺失的一大块母爱。

可她的砚砚,从李勤芳那儿获得的母爱足够吗?严珑看着开车的砚砚,犹豫片刻,还是问出。

王砚砚耸耸肩,“其实我从小就明白,指望不上她,在她的人生排序中,我爸很久以来都排在第一,我是第二,她将自己放在最后。”王砚砚回忆着小时候辛苦开店持家的李勤芳,“她一直在为自己理想中的家庭努力罢了。”王砚砚觉得李勤芳只是想要一个一心一意的丈夫,不要那么大本事,赚点生活费好好对待家里人就行。她还想要一个听话的女儿,以后嫁个底子厚的人家少吃点物质上的苦头。她求的想的却使错劲儿了,“我爸就是滩无用的烂泥,这是我妈的原话。而我,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这也是我妈前天骂我的。她没那个能力改造丈夫和我,只能自己气哼哼。”

严珑听笑了,“那你妈对我还是很客气的,说我是高筋面粉呢。”又安静了片刻,严珑问女朋友,“砚砚,我嫂子昨天说动了离婚的念头,说这个想法已经伴随她好几年了。”buwu.org 梦幻小说网

“离了也好,你哥那人不是我说,不务正业、花心自私、心狠手辣又贪婪懒惰……你们家的优质基因都尽往我女朋友身上怼了。”王砚砚数落起严瑞毫不客气,“咱们俩的事儿风风雨雨后,有次在镇里碰到你哥,他还让我离你远点,‘别尽带坏我妹妹’。”王砚砚模仿者严瑞的语气吐出那句话,摇摇脑袋,“宝贝,我以前觉得自己真的不够好,没正经工作,没什么钱,没房子,没个好出身,没有学历学识,没有开明的家庭……我,我甚至还动过一个念头——”

王砚砚咽下口水,说出大实话,“我甚至想,咱俩谈一顿恋爱也挺好。真有一天你发现我没那么好,咱们到了……那一步,我也不会觉得天要塌,只会觉得自己赚了。”

严珑已经变色,“哦,赚了我这一个你再去找下一个?”

“当时不晓得。”王砚砚很真诚地回答,“可你出了这事后,我觉得天真的要塌。”王砚砚的声音低下去,“我还想,对,我的确不够好,可我这样的人都值得你豁出去出柜,去保护我们的感情……我还有什么理由缩在你身后?”王砚砚歪头看严珑,女孩已经露出了小酒窝脉脉看着她,“你足够好,独一无二的好。”

两人的手不知不觉地交握住,“我们其实比姑姑和贺阿姨幸运多了。”严珑最后叹。

下班后的两人依然回丰华镇,出双入对的,丝毫不将旁人的眼光当一回事。对此严华经验丰富,“我以前觉得别人的眼光一投到我身上就不自在,怕别人当成道德败坏,也怕被暗地里传流言。可再怕,别人的眼光也没变,流言也不会中止。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咱们呐不是生活在无菌真空世界,有鸟语花香,也有腐臭腥酸,咱没那个本事净化全世界,但是能净化周围。”

怎么净化?严华的建议是“去你爹的”。

严珑和王砚砚迈着“去你爹的”步伐,路过王家所在的巷子口,没想遇到王砚砚的爹。王启德看了眼并肩而行的两个女孩竟然愣住,随后一言不发转身回家,过会儿就看到手拿锅铲的李勤芳撵出院子,嗓门调子刚起好,“路——”忽然想起这事儿不能高调,她只好降低调门,“路过自家也不回,成天显摆什么?”

王砚砚察觉到严珑下意识的紧张,拉住女孩的手,笑道,“妈,你觉得这是显摆啊?那就是吧。”

李勤芳觉得她人生中有四大败战,第一大是当年快餐店乱斗没扛住严家,第二大是王启德偷情却未揪出姘头,第三大是和严华斗了几十年从来没占上风,最后一次败战就数五孔桥头那场遭遇,她没发射出一粒口水子-弹反而折损一篮子梅干菜——死要面子这个软肋封住她的嘴巴,不敢高声语,恐让全丰华镇的人都晓得了:她李勤芳的女儿是个搞女人的变-态。

可这也太欺负人了:王砚砚就这么在她家门口,牵起严珑的手,说这就是显摆。这年头是怎么了?该藏富的不藏富,应藏拙的也不藏拙,那就罢了,丑事竟然就这么漫漫洒洒地在自家门口说。李勤芳上前就拧住王砚砚的耳朵,“你给我回家。”手里的另一根锅铲似乎也防备着王砚砚的反抗:她要是敢不从,那刚刚翻过鲫鱼面儿的铲子就要落在王砚砚的屁股上。

“她这伤也好了,你也不欠什么了,还凑一块干什么?要人家看笑话么?”李勤芳咬牙切齿,凶狠的眼神扫过一旁的严珑,可女孩没像小时候被吓得小脸煞白,反而如一团融入了温水的高筋面粉黏住李勤芳——严珑拉住她的手,柔细细的声音中透露着坚决:“阿姨,不要打我女朋友。”

“哈?”李勤芳没松手,王砚砚依然被扯得龇牙咧嘴,而严珑小脸已经憋红,语气可怜兮兮眼神却绝不退让,“你不心疼她吗?”

李勤芳脑海里闪过王砚砚在病房里哭得眼泪鼻涕一团糟的样子,捏着女儿耳朵的手指却带上劲儿,“我女儿我怎么不会心疼?”

“我觉得你只是嘴上心疼,你压根不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开滴滴是不是危险,在魔都打工会不会辛苦,回头被逼着结婚生孩子能不能幸福——你总揪她耳朵,却不想想砚砚二十六岁了,不是六岁,你揪疼她耳朵,揪疼她的心,也在揪疼我的心。阿姨,你……你松手,不要打我的砚砚。”严珑从小在李勤芳眼中就是个闷葫芦,现在一大串话说得她豁口进风却回不了,李勤芳松手,“要你管,她是我生的,我女儿,你个雪——”

“妈——”王砚砚揉着耳尖打断李勤芳,“我女朋友就是皮肤白了点,压根不是雪里迷。她有姓名,严珑。”女儿正声打断李勤芳。

中年妇女立在巷口,听着这俩女孩子有来有往地说着“我女朋友”,脸皮已经比那个跟贺玺搭伙过日子的严华还厚,近墨者黑到青出于蓝了。李勤芳转身回家,关门前朝那两人道,“这辈子都别想我同意!”

两个女孩在原地愣了片刻,同时体会着那声严厉而仓促的关门声。半晌,王砚砚挠挠耳朵,“我妈同不同意没关系,她晒的梅干菜好吃就行了。”

王砚砚又想吃家里晒的萝卜干了,她上前朝着门内喊,“妈——萝卜干还有吗?”

“有你妈的屁!”李勤芳在院子里回。

“我想吃了,配绿豆粥刚刚好。妈,给我拿一点呗。”王砚砚继续要。

“滚!”李勤芳冲门外吐出这个字,门外的王砚砚对严珑吐舌头,“我过两天来要萝卜干,咱们先回去吃饭。”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回音的李勤芳再看一眼在院子里抽闷烟的王启德,“抽不死你?你不去劝她回家就知道推我去,你算什么男人?”

王启德冷笑一声,“谁的种谁管,我王启德又没儿子。”

李勤芳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手中那柄锅铲就冲着丈夫的脸飞过去,正忙着吐烟圈的王启德躲闪不及,就被锅铲头砸中鼻梁,两滴红从他鼻孔下冒出,“你疯了吗你?”

“我就是疯了!我早就活得不耐烦了!我还要拉你一起不耐烦——”李勤芳忽然崩溃,上前抓着王启德的脸和脖子,又踢又踹,边踹边哭,也不顾左邻右舍听得见不,大声宣泄着:“都怪你!没本事还招腥,一定是你让我女儿对婚姻没信心了!都怪你没做出个男人样子,害我几十年还害我女儿辛苦!都怪你……”

王家终于在压抑了好几天后爆发一场鸡飞狗跳,早就走远的王砚砚却浑然不觉,还和严珑说着什么时候她们这个认证团队一起看六姑婆的录像顺便吃顿烧烤的事。

快到“洛英”前,严家那扇紧闭好几日的门怯怯拉开一条缝,严珑停步转脸,看见妈妈王红娟正在门缝后欲言又止。母女俩对望片刻,严珑张嘴,却没喊出那声“妈”。

几秒后,严珑扭头不看王红娟,做妈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小珑——”她喊女儿。

严珑低头不再瞧她,却听王红娟念着,“你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严珑和王砚砚大惊,这才朝门缝里张望,想看看孟晓的影子,可哪有有她。

“是个男孩子啊。”王红娟又念。

严珑只关心孟晓,“嫂子现在在哪儿?她身体怎么样了?”

王红娟说她留在曲阜养小月子,那孩子是她和严瑞吵架后流产的,“你哥……因为你的事和你嫂子吵得厉害,也就顺手推了下,没想到——”

严珑已经不理会母亲,拽着王砚砚回到咖啡馆内。她掏出新手机拨孟晓的电话,连续的关机提示让她叹了一声,半天后才说,“我妈一点都不心疼我嫂子,只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才知道啊。”严华拉她们俩洗手,“一会儿吃饭,你贺阿姨炖了麻鸭火腿笋干汤,那叫一个鲜。”

两个情绪还没恢复的女孩木愣愣地洗手坐在小饭桌旁,端起麻鸭汤还没喝上一口,有人在咖啡馆外喊,“砚砚呐,在不在?你爸和你妈打起来了才被我们拉开,你快回去看看。”

严华捏着鸭脚啃出长筋,闻言却问门外的,“勤芳和王启德谁打赢了?”

“嗐,李勤芳没吃亏,王启德挂彩了,胳膊肘给咬得血淋淋呢。”来人的声音充满了对这场夫妻对打结果的不解,“也幸好我们去得早,要不难说。”

“哦,那就好。”严华给王砚砚夹根鸭腿,“别只喝汤,得多吃肉。你看你妈那战斗力,牙豁了口照样还咬人。”

“这——得回去看看吧?”贺玺见王砚砚有些心神不宁不禁建议道。

“急什么?反正勤芳没事,王启德挨打还挨少了呢。咱们先吃饭后看戏,亏你还是领导出身,要沉住气嘛。”严华再给侄女夹了排骨,“我呀,巴不得王家严家都打起来,天天打才好。他们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外人就等着收拾残局——诶,就像我那股票都轻仓老久了,就等着时机合适去抄底呢。”

政策底后还有市场底,市场底后搞不好还有情绪底,要是没底可抄呢?

严华放下鸭爪,“急什么,耗死他们!”她反正都耗到绝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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