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岸道君着实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凶悍。
其余三人也没想到。
一个太清境修士竟会败给乾元境修士。
乌云压得极低,狂风飒飒,好似暴风雨将临。
又一道惊雷落下,打断了闻时舟的步伐。
他身形微晃,勉强扛住,灵脉却在这道天雷落下后出现一道道裂隙。
还有两道天劫。
芊芊撩开脸边凌乱的碎发,抬手结阵,依照先前的方式,用怨气困住他们。
她扬起脸远远看向闻时舟,道:“师兄,你飞升,我帮你护法。”
闻时舟温和地笑了笑,随即点点头。
芊芊御剑飞向那三位尊者,并未注意他的异常柔和平静的目光。
清岸道君看着自小带大的徒弟,神色复杂。
闻时舟与师父微微颔首,便飞入乌云泻下的金光中。
被困在怨气中的三位尊者不敢妄动,方才他们亲眼瞧见这怨气无视法器的结界,将人腐蚀的连骨头都不剩。
她动动手指,得心应手的控制怨气,将他们包围的愈加紧密。
“等等!”立在左侧的道君突然出声,他道:“我们可助你飞升,只要你撤了这古怪的怨气。”
他一眼便看出,此女子只有一条灵脉,资质极差,能修炼至乾元境定十分不易。
芊芊懒得废话,挥袖,蜂拥的怨气扑向他们身体。
那些人已有防备,瞬息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传送符!
大意了。
她皱皱眉,回头看向盯着天间乌云的清岸道君。
闻师兄飞升,身为师父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可为何神色这般悲怆?
云间,闻时舟握紧笔,画下一道金符,眉间早已冷汗淋淋。
“你这是,留遗言?”莲尧解了蜂毒,气势生生高了一大截,除了叶芊芊,几乎没给过别人好脸色。
闻时舟见怪不怪,温声道:“只是布置一场幻景。”
莲尧望着蓄势待发的雷劫,想了想,掏出黑乎乎的魇兽,丢给他,没好气道:“自己用吧,死了,命该如此。”
闻时舟有些懵。
莲尧微扬下颌,语气中的得意与炫耀掩都掩不住,“本尊与叶芊芊便是如此活下来的。”
闻时舟愈发不解。
他又道:“我们,成亲了。”
闻时舟错愕,但仍有些不明白他将魇兽递给自己的意思。
难不成与魇兽成亲,他便能活下来。
他面色微僵,温和的眼神变得冷然,魇兽虽跟了他许久,但他只把它当成妹妹,况且,他……
“不可!”
话一落,天劫霎时劈下来。
莲尧飞身,抬手扼住电光四闪的粗雷,金色符文犹如锁链在缠绕着他周身游动。
他剑眉一攒,硬生生将气势汹汹的天雷掐断了。
魇兽落在闻时舟脚步吓得跳上闻时舟凌乱的衣袍,死死抓住他的衣角。
在混元仙府得到八件宝物那都是它为了求妖龙手下留情诓他的。
叶芊芊视财如命,妖龙就帮她敛财。
可如今它也只个穷光蛋,除了内丹与肉质不错外,没有丝毫价值。
妖龙一旦知晓,它焉有命在?
可它只想与叶芊芊结契。
面对莲尧的挑衅,天劫仿佛发怒一般,乌云轰轰,雷电在云中若隐若现。
最后一道天雷。
莲尧侧头,眸光凌厉,直逼魇兽,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魇兽吓得抖了两抖,往上扒扒闻时舟的衣袍。
这条妖龙太恶劣了。
他肯定知道它想与叶芊芊结契。
莲尧可不是良善的救世主,冷冷道:“你还想活,便与它结契。”
这句话既是说给闻时舟听,也是给魇兽的警告。
言罢,他转身消失在云层中。
清岸道君跟在芊芊身后,望着眼前磅礴雄伟的宫殿楼宇,眼中充满惊叹。
三千年前湮灭的乾云仙门,如今又巍峨屹立在众仙门之上。
芊芊让他在斗宿星宫歇下,便又御剑飞向灵山。
乌云渐渐散去,露出夏日特有的蓝天。
芊芊扬眸望着立在杏林峰云亭上的蓝色身影,眉心微蹙,片刻恢复如常。
她拾阶而上,踏进亭中,启唇轻轻唤道:“师兄?”
闻时舟转身,眉眼依旧,温温柔柔,“师妹。”
对于闻时舟为何没有飞升,芊芊不好再问。
苏锦如私下悄悄问过,芊芊沉默摇头。
白辰语气风风凉凉:“你看,吾说的可有错?”
芊芊沉默许久,道:“为何?”
两个简简单单的字透着她太多的不解、困惑,以及些许憋屈。
白辰道:“三千年以前,魔域与苍澜界互通,苍澜界灵气稀薄,那时灵修生存艰难,飞升者寥寥几人,魔修猖獗,真正的弱肉强食。”
“乾云仙门为了改变这一现状,强行封印魔域。此举却惹恼了众生,他们不明白,明明是造福苍生的事,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反对,后来,陆续有人飞升。而有些人无论修炼多久,也无法飞升。他们意识到被天道弃了,重开魔域,乾云举全门派之力再次封印,仙门湮灭。”
“而这三千年间。凡有人飞升,便会陨落,这便是为何闻时舟飞升中断的秘密。”
芊芊听后,又沉默良久。
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还是纯粹脑子有坑?
白辰呷了一口凉茶,想起仍活着的闻时舟,表情略微古怪,“芊芊,闻时舟飞升有无异样?”
芊芊摇头,“他受了重伤,青水阁养伤。”
白辰眸色微动,随即垂下眼帘,摆摆手道:“你去去看妖龙,他是不是吃了假药?”
芊芊:?
按照人间的说话,大病初愈,又强行扛下天雷,不死也残。
他虚弱地躺在榻上,周身的金色符文若隐若现。
这种情况只在她第一次见到他真身时见过。
“尊上?”她凑近轻轻唤一声,抬手碰了碰他身上的金色符文,便又被电了一下。
莲尧慢慢睁开眼,静静看着她,上下透着虚弱。
难不成……闻师兄不可能给假药。
“尊上,你怎么了?”
莲尧:“刚解毒,被天道法则反噬所致。” m..coma
芊芊狐疑地打量他一眼。
幸亏他此刻提不起力气,装都不用装。
他装一装还容易露馅些。
芊芊虽不信他的说辞,却找不出他的破绽。
莲尧被这金色符文折磨得实在痛苦,他讷讷开口:“叶芊芊,我们……双修?”
芊芊愣了愣,大方地点点头:“好啊。”
莲尧提起精神,给她让一个位置。
芊芊憋住笑,躺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给他渡灵力,顺带翻开混元仙君的手札,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莲尧不悦地念叨一声:“双修还走神。”
芊芊乐一声,继续看书。
白辰无声无息飘进书阁,视线在他们身上停了停,无语地扯扯嘴角。
双修?
嗬。
好心给你看春/宫图,你将那些书全烧毁,如今活该被骗。
莲尧全心全意放在双修上,温和的灵力渡进体内,金色符文缓缓淡去。
他闭了闭眼,渐渐恢复精神。
闻时舟疗伤。
魇兽可是闲不住,如今它已长成大人模样,虽然与他想象中模样大相径庭,经历变成小姑娘,现在这幅模样,它满意足了。
至少它是个男的。
它优哉游哉走着,手随意晃着腰间的玉佩,左看右看,新奇地不得了。
走到书阁时,他微微顿下脚步,碧如翠玉的眼瞳往里面探去。
莲尧睁眼转头望向门外,眼神透着冷意。
察觉到浓浓的警告威胁之意,魇兽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他现在不敢去惹叶芊芊。
他得找个合适的契机,免得被她乱刀砍死。
斗宿星宫不是有两个小虎崽子,还有一个成天眼巴巴瞅着叶芊芊,又长不大的小屁孩。
兔老头……
他微微拧眉,露出几分伤心神色。
终究是走了。
苏锦如正教月亮如何握笔写字,身后响起轻巧的脚步声。
她转头看去,目光当场凝滞。
月亮也扭头好奇地去看,同样愣住了。
小家伙还不知道什么叫美,只觉着面前的大哥哥美,美得妖异,美得像只摄人心魂的凄艳的妖。
他本就是妖。
苏锦如好半天才回过神,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出现在乾云,太过诡异。
她戒惧地盯着他:“你是何人?”
魇兽倏忽一笑,愈发勾人心神,“我是可可啊,苏姐姐。”
声音也清隽悦耳。
苏锦如想起那直到腰间,爱欺负人的小丫头,着实不能将两人联想到一处。
虽然两人都是白发碧瞳,一袭翠竹似的碧衫,这……这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苏姐姐,你把忘了我?”
他一愁眉,苏锦如心神恍惚了一下。
不行,定力不行。
她朝主殿喊道:“小盘子,你快来啊!”
方向盘正练着太衡真君所教的剑法,听见苏锦如叫他,虽然很不喜欢这个小名,但也只能认命。
他执剑,往外走。
五岁的小孩童,神态沉稳,目光沉静,像个老成的小大人。
见到立在苏锦如身边的少年时,步伐微滞,旋即极快的反应过来。
神识在那妖异的少年身上探查一圈,走到苏锦如身边道:“它是妖兽。”
魇兽反驳:“我是灵兽。”
方向盘:“妖兽与灵兽都一样。”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灵兽多数肉质鲜美,能做成食物。
魇兽气哼一声,妖兽与灵兽区别可大了,就如同灵修与魔修。
两者的修行方式完全不同。
方向盘收起剑,道:“等姐……师父回来再做打算。”
苏锦如忘记告诉他,“小师姐已经回来了。”
他沉静的眼眸升起一抹神采,一想到她将自己丢了的事,心又沉下了去。
“……师父现在在哪?”
魇兽感觉到他别样的心情,恶劣一笑,“她在书阁,要不要去看看?”
方向盘也不懂自己的心情,想了想,决定还是去看看吧。
魇兽大摇大摆走在最前面,道:“我是可可,你看这莲池、华露阁、千山阁,我都熟悉。”
方向盘闻言,面无表情。
他不喜欢那老是欺负他的灵兽。
苏锦如将信将疑,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怎么一转身就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想不通。
几人走到书阁门前,正好碰见缓步前来的闻时舟。
他面色如常,步伐却缓慢。
魇兽想起他受了极重的伤,怕他死了,自己也跟着没了,忙跑过去:“舟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陡然被一个少年叫“舟哥哥”,温和谦谨如闻时舟也难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单手握拳抵在苍白的唇边,尴尬地轻咳一声。
乾云灵气浓郁,他身上的伤好了一些,来书阁,是想找找有没有解除契约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