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楚家门口，铁军举起的手又放下了，心情无比沉重，不是怕面对生命垂危的岳母，而是怕问起楚瑶。
楚瑶什么原因没回来？
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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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瑶怎么跟家里说的？
自己竟一无所知。
楚家人问起来怎么回答？
说不知道吗？
“唉！本来就不知道！”
叹了口气，铁军搓了搓脸，不让自己显得太憔悴，感觉精神状态好了一些，这才抬手敲门。
“吱呀！”
门打开，二姐一脸憔悴的抬头看铁军，“回来了？累坏了吧？”二姐的眼圈红了，侧身让铁军进屋。
“妈咋样了？”
铁军进屋，边换拖鞋边问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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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心血呢，吊着一口气，就等着你们呢！”
你们？
铁军的心跳了一下，二姐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这么说，楚瑶也在回来的路上？
“二姐，对不起，过完年我应该送妈去北京，那样咱妈还能......”
“还能啥呀？李主任说了，咱妈能扛到现在，多亏了你，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妈身上的肿瘤扩散全身，神仙也救不了！”
二姐吸了下鼻子，嘴角牵动，边摘铁军肩上的背包边安慰铁军。
换好拖鞋进客厅，沙发上坐满了人，铁军礼貌的弯腰点头打招呼。
“这是老姑爷吧？快进去看你妈吧，就等着见你们最后一面呢！”
一个戴眼镜的背头男开口说话，铁军点点头，轻轻推开岳母的卧室，闪身进屋。
屋里一股难闻的味道，楚父站在床尾，扭头看铁军，强挤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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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军娘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拉着楚母的手，见铁军进来了，立刻趴到楚母耳边说：“亲家母，大军回来了！”
楚母侧躺在床上，脸冲着门，头巾下露出几丝白发，皮肤灰褐，颧骨突出，眼窝深陷，两眼浑浊，像80岁的老太太。
“谁？”
楚母突然要坐起来，干枯的手抓向空中。
“妈！是我，大军啊！”
铁军立刻上前蹲了下来，抓住楚母的手哑着喉咙叫了一声。
“大军，咳咳咳，妈就知道是你！”
楚母笑了，干瘪的脸全是褶皱，眼珠一转不转，直勾勾盯着前方，铁军惊恐的看自己的娘，娘小声说：“看不见了！”
“我才走一个多月，咋就成这样了呢？我......我......”
铁军哽咽了，楚母像拉风箱一样喘了半天，含糊不清的笑道：“不哭，妈知足了，多活这些天，不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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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父叹口气，抬脚出了卧室。
“好好陪你妈唠会嗑，天天念叨你们，唉！”
娘站起身，拉起铁军按到椅子上，叹着气出了屋。
看着娘瘦小的背影，铁军心里巨堵，一个多月不见，娘的白发咋这么多了，走路咋还一高一低了呢？
“咳咳咳！”
楚母又开始咳嗦，嘴角流出褐色的液体，铁军赶紧抓起床头的卫生纸，扯下一块伸手去擦。
鼻子里再次闻到那股难闻的气息，低头一看，脚边的垃圾桶里都是黑褐色的纸团，味就是从那传来的。
扯了好几次卫生纸，楚母终于不往外吐东西了，铁军刚想去倒垃圾桶，门开了，二姐拎着一个空垃圾桶走了进来。
“二姐，妈一直这么吐，没啥办法吗？”
“内脏都烂了，还能有啥办法？癌症患者临走时都这样，油尽灯枯，心血熬没了也就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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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看惯了这种事，二姐说话毫不避讳，把空垃圾桶放到铁军脚边，拎起装满纸团的垃圾桶出去了。
“大军，没......没跟......吵架吧！”
楚母的声音比之前虚弱了几倍，铁军凑近了才能听清。
“没，她估计晚上的飞机，那边不好买票。”
铁军胡扯，很后悔刚才咋没问下二姐，楚瑶啥时候能到。
“不......回了，是妈没让她回来！”
楚母很费力的说了一句，又吐出来一堆褐色的液体后继续喘道：“傻小子，你媳妇三个月了，这前儿妊娠反应最厉害，太远了，从伦敦到冰城......咳咳咳咳！”
三个月了？
铁军震惊了，满脑子都是楚瑶怀孕的样子，在卫生间吐，在路上蹒跚......
这傻媳妇，怀孕这么大的喜事咋就不告诉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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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不想要孩子，原来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啊！
一下想起自己电话里那些过火的话，铁军真想抽自己俩大嘴巴。
“几点了？”
可能感觉到铁军走神了，楚母捏了一下铁军的手问道。
“妈，下午四点多！”
“伦敦八点多，打......打电话！”
楚母费力的想抬手摸床头的电话，铁军赶紧拿过电话说：“妈，您别动，我现在就打！”
铁军明白岳母的心思，肯定猜到他俩吵架了，现在想亲耳听到两人和好，这样她心里就踏实了。
电话拨通，等了好半天才被接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喘着粗气，应该是跑过来接的电话。
“哈喽，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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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说的是英语，很流利，带着浓浓的英国腔。
“你好！我是楚瑶的丈夫铁军，请问楚瑶在吗？”
“你好，帅哥，我见过你的照片，哦，楚瑶在医院呢，我帮你带话给她！”
“医院？她怎么了？怎么去医院了？什么时候去的？严重吗？”
铁军慌了，问了一大串，那种远隔千里无能为力的感觉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你是百问金刚呀？呵呵，没大事，摔了一跤，住院观察几天。她留话了，叫你放心，等她回来就打电话给你！”
又问了几句，女孩也没说出什么，铁军看了眼楚母，大声说：“请转告楚瑶，是我不好，错怪了她，我会去伦敦当面向她道歉！”
“呵呵，一定转到，帅哥，是不是还差一句话啊？”
女人的声音很清脆，应该年龄不大，要挂电话了还在逗铁军。
“告诉她，我爱她，让她好好养病，我很快就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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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差不多，拜拜喽！”
电话挂了，楚母留下一行老泪，胸膛剧烈起伏，铁军贴着她的耳朵说：“妈，您放心，我会好好疼楚瑶的！”
楚母嗯嗯半天，再开口却只听到沙沙声，竟是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