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地球舰队 269与灾难无关的人

在茫茫冰原上艰难地爬行了两三个小时之后,被冰寒的群山挤在狭小谷底中的科学城出现在了弥漫的风雪中。如果是刚才的诺克斯伯克市是萧瑟的话,那这里就是毫无疑问的破败了。

雪地车驶进了科学城,两旁公元纪元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建筑在雪雾中掠过,他们甚至看见了一尊列宁的雕塑。这是一个让人产生怀旧感的城市,那些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城并不能使人产生这种情感,它们太旧了,旧得和人们没有关系,旧得让人失去了感觉。

但像这样年轻的老城市,却总能使人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在父辈口中逝去的年代。人们虽然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但却是孩提时不着边际的幻想中最重要的元素。那是这代人自己的上古时代,自己的公元前。

原本宽阔的道路两边堆满了被风雪裹得严严实实的杂物,就像站了一排士兵。但他们依然很轻易就能分辨哪些房子还在住人,而哪些已经荒废了。

那些荒废的房子整栋整栋地被盖上了厚厚的凝冰,陈飞宇甚至怀疑在那些房子的室内都塞满了冰块。而那住着人的房子,还能依靠窗口散逸的热气,在厚重的冰壳中冲出一个不方不圆的口来。

雪地车轰隆隆的引擎声回荡在街道里,有些刚刚附着在建筑物上,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凝固的碎冰会因为引擎的共振轰隆坠地,看上去就像始终有一团雪雾紧跟着他们。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地方还会有人定居。”陈飞宇不解地问道。

邵峰一手捏着方向盘,一手拿着张折痕都快要穿透的老地图,说道:

“你问的答案和为什么公元纪元,阿富汗极度贫瘠的山区里还会有部落定居是一样的。人作为生物体来说是平等的,但是社会性给我们划定了阶级。多数时候要想完成阶级跃迁,要比克服恶劣的自然环境复杂得多。”

陈飞宇依旧不能信服:

“这个我能理解,但现在都是星云纪元了。无论是移山法令还是灾难环境,都要求所有劳动力集中到工业生产中。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死守在这里啊?”

邵峰哼笑了一声:

“对于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来说,即使星云危机没有到来,他们每天都是生活在灾难中。现在的环境在我们眼中可能比以前恶劣多了,但在他们眼中也许和从前并没有多少区别。移山法令对他们不管用,也不想管他们。

就算不考虑林雨疏那可能存在的可怕目的,移山计划本来也不是为了拯救所有人而制定的,这个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更何况那些被恶劣生活死死压住的人,压根意识不到自己需要被拯救。”

陈飞宇轻叹了一声:

“生命总会去寻找自己认为的那条最好的出路。”

这时,雪地车停在了一排八层楼高的住宅前。从封冻的情况可以看出,这一排楼里只有两三户还有人居住。

陈飞宇和邵峰进门之后,里边很黑,是一个世纪之前那种天花板很高的住宅楼。门厅的墙上贴着各个政党地方选举的招贴画,再往里就只能摸索前行了。他们借着手电筒的光来到顶楼,刚刚跨入走廊就听到一个浑厚的男音在什么地方用俄语喊了句什么。

“他知道我们来了,我们进去吧,这些做过特勤的人神经都比较敏感。一会你不用太紧张,会没事儿的。”

陈飞宇点了点头,正在猜邵峰话里的意思时,他也用俄语也喊了两句什么,就向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在此之前,陈飞宇根本不知道他还会俄语。

推门进去之后,房间里的灯光很明亮,有一股浓烈的酒味。但越是这种能洞悉一切的光亮,就越是显出了这屋里的凌乱和破败。

天花板和墙面上开裂的缝隙就像几年没下雨的土地,渗透进来的水渍把墙上的漆面撕成小块,或像被抠开的伤疤结痂一样掀起来,或扔到地上。

长条桌面上乱糟糟地摆着一些试剂瓶、烧杯、天平、小型搅拌机。看起来不像是在搞什么科研,而是像个刚刚下课的中学化学实验室。靠窗的位置摆着几台电脑,除了键盘之外,还有些大大小小的按钮和开关。

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从电脑前站了起来,他胡须很长,脸色有些苍白,年纪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但脸上的皱纹和沧桑却像比他们多经历了十年的风雨。

邵峰用俄语和那个人交流着,陈飞宇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起来像是某种盘问,因为那个人每句话都很简短,在听完邵峰的回答之后也会停顿好一会再说下一句。而且,他的目光始终警觉地盯着邵峰的眼睛。

陈飞宇就这样无所适从地呆立在邵峰身旁,听着他们对话的语调从一开始的生硬慢慢转化到了正常交流。那人从桌上拿出一个酒瓶子,然后在柜子里咒骂着翻找了许久才拿出三个杯子。在倒酒的时候,陈飞宇试探着低声问道:

“我们这是在等着什么吗?”

邵峰微微把头偏向陈飞宇:

“等着几分钟之后,一颗大地监测卫星从我们头上掠过。如果楼顶的微波天线没有检测出这栋楼里有异常信号传出,那他就会和我们好好聊聊我们感兴趣的事情。”

“如果有呢?”陈飞宇好奇地问道。

“那他就会轰掉我们的脑袋!”

邵峰说话的时候,目光向侧后方扫了一眼。陈飞宇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在旁边屋子里,有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的轻人,正端着一支双管猎枪对着他们。

陈飞宇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重重地咽下了口唾沫,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我会尽量不紧张的。”

他们就这样在随时可能走火的枪口下站了几分钟之后,电脑前那个一脸冷峻的中年男人忽然笑逐颜开。用俄语说了句什么之后,那个拿枪的年轻人就收起了枪,然后应了句什么就推门出去了。

“我叫瓦连科.格莫夫,刚刚出去的那位是亚历山大.格莫夫。欢迎来到世界的尽头。”他一边用流利的英文说着,一边递上了酒杯,热情得就像是在和最亲密的老朋友说话。

陈飞宇接过酒杯,只是浅喝了一口就被浓烈的酒精味辣得差点咳嗽了出来。他顺过气来之后,试探着问道:

“瓦连科先生,但您好像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而邵峰和瓦连科都是一饮而尽,格莫夫摇晃着酒杯,对着陈飞宇扬了扬眉毛:

“喝了它吧,不然一会你会很冷的。”

陈飞宇憋着气将烈酒一饮而尽,顿时被熏得咳嗽连连,眼泪横飞。邵峰和瓦连科都是哈哈哈大笑。瓦连科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之后,对着陈飞宇晃了晃瓶子,陈飞宇连连摆手:

“不好意思,我确实不太能喝酒。”

瓦连科和邵峰又喝了一杯之后,才悠悠说道:

“我当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但我会带你们去见他的。”

说罢,瓦连科从柜子里拿出两件沾满灰尘的厚重皮毛大衣递了上来:

“穿上吧,虽然是脏了点,但总比冻僵要强。”

随后,他们跟着瓦连科从楼房的后门走了出去。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后院里,而刚才下来的亚历山大正撑着引擎盖,往里边淋热水。

“弄好了吗?”瓦连科扯着嗓子问道。

亚历山大盖上引擎盖,钻进驾驶室里,汽车在颤抖中发动了起来。

“看起来没问题。”

瓦连科一脸憨笑地看了看邵峰和陈飞宇:

“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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