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勤政殿外跪了一日一夜后,姜芷终于意识到昭帝这次是铁了心要治太子。
回到戚风阁后,姜芷什么也没说,也不吃饭也不歇息,就这么趴在窗台上发呆。
如烟实在看不下去,端着吃食走来。
“主子,晚膳已经备好了,你多少吃一点吧。”
姜芷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只问:“勤政殿那里可有消息?”
身后是一片沉默。
姜芷苦笑,倒也不意外。
脑子反复浮现昨日程子秋对她说的话。
他让她孤身一人独自前往质馆,而且还必须得是晚上。
程子秋到底要做什么?
他是想用太子的事情来威胁她,逼她就范吗?
不行!
她就算再下贱,也不至于会出卖自己来求得程子秋的帮忙!
可是...
她若不答应,太子能否安然度过此劫也未可知。
她到底该怎么办?
身后,如烟依然还在苦口婆心劝慰,“主子您也别为太子殿下的事太过忧心,既然您说了太子是无辜的,事情就一定能查出个结果来。如今皇后娘娘病了,您可千万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不能也倒了呀。”
听到如烟说起昭后,姜芷摇摆不定的心绪顿时沉了下来。
是啊,如今母后病了,父皇又不愿听她的解释,宋衡虽已尽力帮她,但终究势单力薄。
若不尽快找出真相,一旦太子出事,宫里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姜芷深深吸了口气,心里已经做下了决定。
既然程子秋说要帮忏悔,要弥补,那她便姑且试一试。
她道:“不吃了,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那奴婢陪您...”
姜芷打断,“不用,我自己去。”
“您一个人?这怎么行呢?”如烟大惊,“您大晚上的是要去哪儿呀?”
“你一会儿帮我去给宋统领传个话。”姜芷下令道,“让他一个时辰后去质馆找我。”
如烟听得云里雾里,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去质馆的路上,姜芷走得极快。大概是因为已经做好了决定,此时她反倒冷静下来。
她倒要看看程子秋究竟能提出什么条件来。
一走到质馆附近,她便看见了在门口侯着的津言。
他好像早就知道姜芷会来,见到她的时候没有半点惊讶,笑着迎道:“六公主您来啦。我家主子正在里头等您呢。”
姜芷不甘心地暗暗冷哼,程子秋就这么笃定她一定会来吗?
一想到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姜芷心里有些不好受。但面上她始终保持冷静,随着津言走入其中。
姜芷走到院中,只见程子秋正躺在一张藤椅上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他徐徐睁开眼,没有惊讶,也没有喜色,只淡淡道了句‘你来了’,仿佛是与熟稔的友人打招呼。
姜芷语气不善,直接问:“你究竟有什么办法帮太子?”
程子秋没答,起身要带着姜芷往屋子里走。
姜芷却站在原地没动,警惕地盯着他的后背。
程子秋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道:“别站在院子里,里头说话更方便些。”
姜芷思忖片刻,终究是不情不愿随他走了进去。
内室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忍冬味,与程子秋身上的味道一致。
姜芷不耐烦又问了句:“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你才肯救太子?”
程子秋不疾不徐走向衣柜,一边道:“你先把衣服脱了。”
什么!
姜芷直接被这句话给砸晕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你说什么?”
程子秋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把衣服换....”
“放肆!”姜芷脸色铁青地打断他的话,气急败坏地骂道,“程子秋,我知道你这人做事向来不择手段,可我没想到你竟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程子秋一下子也被骂蒙了,愣愣看着姜芷,薄唇微启,大概想要说什么。
姜芷正是怒火攻心的时候,根本没想太多,指着程子秋又骂道:“我以为你就算手段阴险狠辣,但也是个会乘人之危的小人。没想到,重活一世,你比之前更恶劣,更无耻!”
程子秋就那么站在那里,嘴角的笑容里满是无奈和难过。他任由对方用最恶毒的话骂他,也没有要回嘴或解释的意思。
到最后姜芷也骂累了,涨红着脸一甩袖,转身就要走,”我简直是疯了才会相信你会帮我。“
还未来得及跨出门槛,身后传来淡淡的说话声。
“太子这次是被人下了套,那名自戕的女子并不是什么举人的发妻。”
“是有人买通了那女子和举人?”姜芷顿下脚步,惊讶回头,“谁干的?”
“谁想把太子从东宫的位子上拉下来,就是谁干的。”程子秋眨眨眼,浓密的睫毛盖住眼眸,也遮挡了他此刻的情绪,“我有法子找出那名女子的身份。”
这下姜芷终于冷静了下来,也想明白了程子秋话里的意思。她问:“所以,你是要出宫?”
“不止是我,还有你。”程子秋打开衣柜,从里头找出一套男子的衣服,“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较特殊,你穿着这身衣服不方便。我给你准备了其他衣服换上,你若是不喜欢,我让津言再给你换一套来。”
姜芷脚下顿住,尴尬地低头看向程子秋手中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她惊讶问:“你要带我出宫?今晚?“
程子秋点头。
姜芷满腔的怒意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而后又化成窘迫。
原来他说的‘脱衣服’是这个意思....谁让他说得不清不楚的,也怪不了她误会啊!
姜芷心里这样想着。但她刚才实在是气急,说出来地话也没个轻重,的确是有些过了....
她没有抬手去接,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处,不知是留是走,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程子秋在这个时候打破了沉默。
“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你好了就叫我。”程子秋幽幽道了句,随后便走出了屋子。
姜芷一个人站在局促的小屋里,心里五味杂陈。
她看着程子秋离开的背影,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说,但她总觉得刚才有一瞬间,她好像看见程子秋的背脊有些佝偻,像是个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年迈老人。
姜芷懊恼地抬手敲了敲脑袋,暗骂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也不等人家把话说完。
她刚才骂得那么难听,程子秋该不会生气了吧?
他会不会突然反悔,不帮她了?
姜芷边换衣服,边决定一会儿见了程子秋,还是跟他道个歉吧。
姜芷迅速换好衣服。这是她第一次穿男装,想不到还挺合身,袖口和下摆都重新改过,看来程子秋是早有准备。
姜芷忽然想,程子秋是如何知道她衣服的尺寸的?竟准得跟个老裁缝似的。
但姜芷很快收起了这无聊的猜测,推门走出去找程子秋。
才没踏出门几步,她就看见不远处倚靠在院中杏树下的人。
只见程子秋慵慵懒懒地背靠在树干上,垂首看着地面,似乎是在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