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准备的一套说辞，竟是半点没用上。
“绍儿是朕的幼弟，自小是朕看着长大的，与朕自己的儿子无异。”他掂量着措辞，打量着封云卿的神情。
“你若是愿意与他相好，你跟钰儿的婚约，朕可帮你收回了。”
封云卿闻言轻笑:“只怕这婚约不是陛下要‘帮’我收回，是帮你自己收回。”
这一句话，不给他半点占人情的机会，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鸿明帝见她这一副摊开了谈的态度，索性也放弃了原本的计划，一阵朗笑后，一双鹰眸敛去温和，变得锐利无比。
“那你来说，你想如何？”
封云卿没有忽略他态度的转变，暗道以自己如今的处境，也不便逼得太过。
想了想，便道:“民女想先请教陛下几个问题。”
“你说。”
鸿明帝搁下茶盏，双手交叉搭在膝上，正对着她。
“当日那杯酒里的药，是陛下授意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鸿明帝供认不讳:“不错。”
“陛下此举意欲何为？”
鸿明帝脸上忽然带了几分笑:“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封云卿眯了眯眸子:“那陛下为什么要撮合我跟平川王？”
虽然在不归林时，她在顾郗绍面前就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交易权，但那与被人算计又不同。
她心里可是很不爽的。
“朕方才说过了，朕待绍儿如同亲生儿子，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幸福。”鸿明帝拿出早准备好的说辞，淡然应对。
“绍儿乃大陆千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少年老成，修炼到如今的境界，心境更是非一般人能够相比。”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封云卿的神情，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松口。
他接着又道:“只不过越是如此，朕便越是担心他一个人难免寂寥。从小到大除了修炼，没见他对其他事情感兴趣过。可那日却听闻他为你出了头。”
“呵。”
听到这里，封云卿不免又回想起自己从不归林回到封家的那一天。
封沁月跟顾清钰，这对狗男女，设计害她不成，便想让她当众出丑，身败名裂。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被顾郗绍给吓了个半死。
她冷冷一笑道:“陛下对兄弟的这份关爱，还真是令人感动。”
“长兄如父，何况绍儿出生不久，母妃和先王就前后仙去，朕更是要担起这份责任。”
他睨着封云卿，淡淡反问:“你对绍儿又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封云卿可不能说。
因为以这片大陆的资源，即便是天赋异禀，也绝对不可能有人在二十五岁的年纪，修炼到顾郗绍这个境界。
除非他身上带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就好像她现在身上，有着涅槃期的强大元神，以及足以毁天灭地的碎云印一般。
“不知王爷的母妃曾是哪家千金？”
听到这个问题，鸿明帝有了一瞬间的警觉。
这被封云卿很好的捕捉到。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鸿明帝很快调整神情，并未回避，坦然道:“说来母妃与你封家有些渊源，是你祖母的姨女，北疆晏家。”
晏家不是大家，又远在北疆，顶多只能算是北疆中的有些名气的世家。
不过“北疆”这个地名，就足够封云卿敏感了。
她略一想，心底大概有了些猜测。
朝鸿明帝一笑:“清越是大陆最中央的王朝，陛下能当上清越的皇帝，一定也触摸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如果不是有所谓“天机”的诱惑，又为何那么多人争着来当这个天下之主？
这句话暗示性十足，鸿明帝气场陡然一变。
与前几次的示威不同，这次的压迫感宛如实质般朝她倾轧而去。
封云卿皱眉，搭在桌沿的手暗暗用力，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眸中冷光微闪，气场也让人感受到了几分压迫。
“把什么话都挑明了说，可不见得是聪明之举。”
见对方露怯，鸿明帝一声冷哼，收回了威压。
封云卿冷冷看着对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不管你到底是谁，现在朕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眼下实力不如人，她无话可说。
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能做，不然她也不会挑明了身份来谈。
“那你可知平川王为何对我如此上心？”
“朕不在乎他为何对你上心。”
两边都摊了牌，说起话来也更加明了。
鸿明帝也不再做出那副沉稳内敛的帝王之态 ，整个人阴鸷冷酷。
给封云卿的感觉，跟顾清钰如出一辙。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她心底暗骂。
开口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留住他。”
三个字，道出了一切。
无论顾郗绍身世究竟如何，无论他对封云卿是真心还是利用。
只要他留在清越，留在这片大陆。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获益。
封云卿目光沉沉。
都道帝王无情，此话实在不假。
她自己也曾是一方领主，深知其中利害。
感叹之余，也没有忽略鸿明帝这话语背后的警告之意。
如果顾郗绍真的修炼大成，离开了这片大陆，她肯定也没好果子吃。
试问谁会留一个如此嚣张、又能窥得大陆天机的人在眼前，威胁自己的大业呢？
封云卿也不傻，照他的逻辑顺下去，只要不威胁到这狗皇帝的江山稳固，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她换了个姿势，敲了敲桌面。
“若是要解除婚约，你打算找个什么由头？”
鸿明帝看了她几眼，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计划。
封云卿听得冷笑连连。
“还真是帝王心、深似海呀。”
“我看你来头也不小。”
封云卿眸光冷光一闪而逝，不置可否。
两人又谈了几句，鸿明帝便打算离开。
“还是我先走吧。”封云卿先他一步起身，“这脏不拉几的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说着还瞥了眼鸿明帝喝过的那杯茶，眼里带着无情的讥笑。
言外之意——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喝得下去的。
鸿明帝脸色阴沉，看向她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冷意。
封云卿视若无睹，径直离去。
打不过人，她还不会膈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