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卿可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人。
即便是她跟鸿明帝有约定在先——退婚之事，不能坏了皇家声誉。
但眼下的情境，已不是她毁不毁约的问题了。
她站起身，冷冷开口:“王爷怕是记错了人，我脖子上的痕迹，是今日跟新养的宠物玩闹时留下的。”
她说着一垂眼，瞥向顾郗绍。
“这点师尊可以作证。”
顾郗绍眸子一闪。
“她前阵子得了匹雪狼，那狼近日黏她黏得紧。”
封云卿没忽略他眼底的古怪神情，心底忍不住发笑。
鸿明帝怒拍桌面:“这是怎么回事！”
顾清钰似乎早料到她会反驳，神情镇定。
“卿儿脸皮薄，皇叔身为她的师尊自然是护短的。不想让儿臣说出这混账话……”
“你也知道你在说混账话！”
鸿明帝怎么也没想到，最大的障碍竟然在他儿子这里。
他忍住质问封云卿的冲动，胸中怒意滔天，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场，又多了几分压迫。
顾清钰弓着身，只觉得背脊上像是压了千斤重担。
压得他双腿隐隐有些发颤。
他狠狠咬牙，抬头与他的父皇对上视线，正面相抗。
“请父皇成全！”
成全你大爷！
封云卿神色冰冷。
冷声道:“原来王爷也知道我面子薄。你今日当众说出这般言论，又让我如何相信你日后就会好好维护我？”
未成婚，先失身。
在这片大陆，在这个王朝，是女子的奇耻大辱。
纵使她没有这般观念，却依旧不能否认，这是顾清钰对她的侮辱。
顾清钰看向她，满眼的歉意与怜惜。
转头却又对鸿明帝道:“父皇若无论如何都不信的话，可请人为卿儿验身。”
鸿明帝满目冰寒，逼向他的威压越来越重。
顾清钰终于被压得皱起了眉头。
“这身你说验就验，王爷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封云卿也起了身，冷锐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犀利。
“我会娶你的。”顾清钰对上她的视线，一字一顿。
封云卿一声讥笑:“你要娶，我便一定要嫁吗？”
顾清钰面色沉沉。
“我得对你负责。”
封云卿眸子危险地一眯。
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封沁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半晌没回过神。
听到顾清钰提出要验身时，顿时一阵惊慌恼怒。
美眸狠毒地剜向封云卿，似乎想要将她就地处死，让她再不能掀起任何风浪。
封云卿触到她的视线，忽然一阵冷笑。
“王爷真要验身也未尝不可。”
这回轮到顾清钰皱眉。
“连带着妹妹也一起验一下吧。”
封沁月脸色唰地一白。
顾清钰眉头狠狠一皱，冷冷地看向她。
“这……这王爷与姐姐的事情，与我何干……”
“王爷口口声声要对我负责，可我又没与他有过来往。我想搞不好是他哪天喝多了酒，错把妹妹认成了我，才生出这种荒唐的误会。”
封云卿字字珠玑，冷若寒刀，直挺挺地插在两人心口最痛之处。
顾清钰脸色铁青，面上终于再也绷不住那份深情。
“本王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
“那妹妹呢？”
封云卿一语，直击要害。
顾清钰脸色剧变，咬牙露出几分狰狞。
封沁月原本因为顾清钰对封云卿的执着，恼怒不已，满脑子只有怒喝恨，冷不丁被封云卿一句问话弄懵了。
她明知此刻绝对不能承认，可心底却又有一个声音，在一刻不停地冲着她叫嚣。
叫嚣着让她趁势让顾清钰娶了她，让他对她负责，让他再也离不开自己。
她瞪着眼，脸色变了又变，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眼神。
“看来事情已经明了了。”
顾郗绍幽幽开口，无形的威压铺开。
这一次众人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身上的重压，更有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恐惧。
连鸿明帝都忍不住变了变脸色，抬起眼皱眉看向他的这位幼弟。
顾清钰强压下心底翻涌而出的寒意，脸色青黑。
撑着桌面的手背上青筋毕现，血管末梢都清晰可见。
“这样的闹剧，本王不想有第二次。”
又是一道直击灵魂的警告。
顾郗绍起身，带着封云卿离去。
“儿臣也先告退了。”
人一走，顾成江如释重负，赶忙推着顾凌澈一道离去。
“你们都退下。”
闹剧的主角之一都已离场，这场闹剧的一半也已经落幕。
只是这场闹剧波及太大，屋内留着侍候的众人，一个个双腿如面条一般发软。
帝王含怒的声音方一响起，众人便如鱼贯般迅速退出。
屋中很快恢复一片死寂。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鸿明帝沉声开口，含怒带威。
顾清钰也已被这场失利烧红了眼。
听得发问，极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来面对接下来的结局。
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儿臣不知。”
“混账！”鸿明帝随手抄起一个杯子朝他砸去。
茶水混着血液从顾清钰俊逸的脸上滑落。
封沁月吓得一颤，险些惊叫出声。
“陛下……王爷他……”
“你来说！”
鸿明帝锐利的目光一转，封沁月心底顿生一片寒意。
“臣女……臣女……”
她拿不准顾清钰的态度，结结巴巴不知从何说起。
鸿明帝见状一声冷笑:“区区一个庶女，也敢肖想王妃之位！”
“不是的陛下！”
封沁月被逼问，脑中闪过顾清钰对封云卿的种种维护，以及他当初对自己各种柔情蜜语的保证。
胸中的恨意难以磨灭，把心一横，起身请罪。
“臣女虽心悦王爷，却从未想过要与姐姐争抢。那日的确是王爷喝醉了酒，臣女力气不敌王爷，所以才会……”
顾清钰额上青筋浮动，被血糊过的半张面容，在此刻显得有些狰狞。
“果然还是这个混账东西犯的过错！”
鸿明帝又狠狠拍了掌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顾清钰笔直立在原地，静静打量着他的父皇。
看着他的这副神情，心底忽然涌出一种诡异的满足和痛快。
他一垂眼睑，盖住其中不断翻涌的情绪。
一副默默受训的模样。
鸿明帝望着他，神情复杂。
几次张嘴想要接着训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都化为浓重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