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瓬人军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吴良身上。
作为当事人,吴良无疑才是最有资格给出他们合理解释的人……总觉得事情不是察木王子此前所说的那样,吴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挟持甄宓才逃了出来,反倒更像是甄宓使了什么手段将吴良变作了傀儡,此次出来甄宓是来接管瓬人军的。
“此地不宜久留,先走!”
吴良无奈的说道。
此刻距离中山城还太近,他们还并未彻底脱离危险,最重要的是,虽然甄宓已经将追随于她的意愿与理由进行过说明,但此刻吴良却依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因此也不知道应该如与瓬人军众人进行说明,更加没有必要说明。
在他眼中,甄宓始终是一个难以掌控的不稳定因素。
瓬人军做的事情不容许存在任何不稳定因素,否则便是对大伙的不负责任,若是真因为甄宓出了什么岔子,吴良自是难辞其咎,因此离城三十里后,他还是会给甄宓一匹马,将这个难以掌控的不稳定因素送走。
“诺!”
众人见吴良如此说,只得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麻溜儿的赶上马车迅速向中山城东方行去。
众所周知,并州乃是在冀州的西方。
而瓬人军下一站要前往的上古唐朝古都“北唐”位于并州太原郡,若是正常赶路,他们自然也是应该一路向西才对。
但吴良此前离开中山城时走的是东门,此刻赶路的方向亦是东方。
这便是吴良故意用来迷惑甄宓的手段了。
他完全能够想象,如果他在离城三十里后强行将甄宓赶走,以涂山女娇的性子八成会因吴良的不识抬举而恼羞成怒,极有可能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比如:回去之后便立刻暴露他们的行踪,教中山城内的守军与甄府的人前来追杀,誓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为止……
瓬人军虽然拥有隐藏行踪深入敌后的经验,但若是能够因此使得敌人追错了方向,那自然是更加保险。
结果才刚刚起步。
一直亦步亦趋跟在吴良身边的甄宓便已经凑到了吴良耳边,吹着气小声对他问道:“你麾下总共就这么多人,还是此行情况特殊,只带了这么几个人?”
“……”
吴良掏了掏有些发痒的耳朵,并不打算理会。
而甄宓却也并不在意,又自顾自的说道:“不过人马虽然略少了些,纪律却是要比许多精锐之师还要严明,没有得到你的准许之前,他们竟无一人与我搭话,更是没有对我透露出丝毫信息,不愧是你带出来的属下,果然不一样。”
“……”
又开始了,吴良继续假装什么都不曾听到,埋着头继续赶路。
“只是你这些人马的人员组成却是十分古怪,为何还有女子、老者与孩童?那孩童看起来也就与我年纪相仿吧,那老者看起来年纪也不小,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只怕活不了几年了,而那女子倒还算是有几分姿色,你带着她……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吧?”
甄宓紧接着便又问道。
“……”
吴良依旧不语。
“你的这些属下中,我最瞧得上的便是那个壮汉,哪怕不用出手我也看得出他是可以以一敌百的力士,而且他对你极为忠心,自与他们会合以来,那壮士的目光便一刻都不曾离开我,只要我稍稍靠近你,他的手便会握住手戟,倘若我有丝毫不该出现的异动,恐怕就要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甄宓继续喋喋不休的评价道,“得此力士辅佐,你身无忧。”
“……”
吴良照样假装听不见。
“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哪知甄宓却忽然提高了声音,而后径直来到诸葛亮身旁,上下打量着他老气横秋的说道,“这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他命中藏有贵气,乃是极为少见的‘国印贵人’命格,拥有此等命格的人,不仅可以有掌印之能,亦可为官掌权,若是此生不逢冲破克害,假以时日封侯拜相还是很有机会的,所以你才将他带在身边好生调教。”
说完,甄宓又错步来到典韦身边,不紧不慢的说道:“此人从面相上看的确有‘将星’加身,本可成为统帅千军的大将,可惜其中却藏有一股极凶的煞气,终归是个不得善终的短命鬼,倒是有些可惜了。”
接着甄宓一转身便到了杨万里身边,认真的盯着他的面庞看了好一阵子,一对柳眉时而皱起时而舒展,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最终,她却又摇起了头:“此人我便有些看不懂了,他命中本无贵气福气,却有着一股戛然而止的煞气,而煞气中断之处,又隐隐生出了一缕微弱的吉神……正常来讲,他本该一生碌碌无为,一两年前便应该是一个死人了,可不知为何,他竟活了下来,反倒隐隐有了置死地而后生、转凶为吉的趋势,倒是一件奇事。”
如此暂时放过杨万里,甄宓转而来到了白菁菁面前,同样看了片刻之后,微微颔首道:“此女命入‘天德’,若我所看不错,你应是命逢天月二德,此命在女子身上,便可嫁得良夫,生得聪秀贵子,利产无凶,这对女子来说乃是万中无一的好命,只不过……”
说到这里,甄宓指了指杨万里,继续说道:“此女与他一样,命中同样有一股戛然而止的煞气,而且这煞气蕴含‘大败’之气,如此凶恶的煞气早已将那‘天德’之气盖了过去,即是说你此前虽有万中无一的好命,但却被‘大败’之前压制,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如今你也该是个死人,非但是你,与你有关的家人亦要落的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无人可以生还。”
看过白菁菁之后,甄宓又来到了于吉身边,随后俏脸之上浮现出了一抹略显古怪的表情。
“四废。”
甄宓轻启朱唇,淡淡的说道,“命遇‘四废’,主身弱多病,做事无成,有始无终,如不遇生扶,又受克害,凶煞制者,主伤残,官司口舌,定有牢狱之灾……即是说,你虽有个长寿命,但在我看来,这长寿活的还不如短寿,一生活的窝囊至极,偶有机会亦因有始无终到头来反给旁人做了嫁衣,不过也正是因你有始无终一事无成才能活这么久,因为你一旦有了成事的趋势,‘四废’禁制便会生出凶煞,若不及时收手,你便必将死在牢狱之中。”
说完。
在察木王子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的目光中,甄宓却直接跳过了他,来到吴良身边毫不避讳的说道:“看得出来这四人便是这些属下中最受你倚重的人了,不过他们之中竟有两个该死未死之人,剩下两个还是将死之人,这倒令我着实有些意外,不知你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这……”
这下吴良终是有些绷不住了。
不只是他,几名瓬人军骨干已是有些绷不住。
“一派胡言!”
典韦率先出言喝道。
他自然不能接受甄宓这个所谓的“短命鬼”的说法,他现在身强体壮无病无灾,跟在吴良身边亦是从不参与战事,而入墓虽然时常遭遇凶险,他们也都做到了转危为安,如何便成了甄宓口中的“短命鬼”?
甚至他不得不怀疑,甄宓乃是在诅咒于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妖女休要妖言惑众,老夫如何便是有始无终一事无成,你今日若不给老夫一个交代,老夫绝不答应!”
于吉更是气的浑身发抖,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
他才是真的被甄宓这番话破了防。
吴良虽然没有了解过于吉这一生经历的桩桩件件,但仅通过一些史书有载的事情也可以看出,甄宓其实是说中了。
就比如那《太平青领书》,不管此书是不是于吉所著,都是经他之手才流入世间。
结果后来张角以此书作为“太平道”纲领,发动起义成立“黄巾军”,声势席卷全国的时候,却没有了于吉什么事,若是换做了旁人,恐怕早已借助此事做了“太平道”的始祖,而不是似于吉一般躲得远远的……当然,也是因此后来“黄巾军”与“黑山贼”遭遇清剿时,便没有人前去为难于吉。
这便是于吉“有始无终一事无成”的证据,而观于吉现在的反应,这可能亦是他心中最为不平的事情。
而甄宓所说的“牢狱之灾”虽是历史中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但作为一名穿越者,吴良早已对那未来有所了解。
于吉正是后来在吴国“吴会”混出了些名堂,吴国的达官贵人、甚至便是孙策的母亲都对他颇为尊敬,以至于最终触了孙策的逆鳞,随即被投入牢狱之中处死。
这也完全符合甄宓的这番说辞,旁人无法验证,吴良却是可以通过史书的记载进行验证。
除此之外。
还有白菁菁与杨万里的事情,亦是一一被她说中。
他们两个的确可以算是该死未死之人。
吴良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不是他的出现,郝萌所部先后两次前去盗取“广川王墓”,总有一次是要成事的,而白家作为守墓人,断然不可能坐视郝萌入墓,必定要出面阻止,同时郝萌在面对不肯退让的白家时,也断然不会似吴良一般与白家“好声好气”的商量,分分钟便会将他们灭族。
这正是应了甄宓所说的“家破人亡,无人生还”。
杨万里亦是一样,若非被俘之后遇上吴良,他可能早就死在了曹营之中,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光景?
而与此同时。
通过甄宓的这番话,吴良还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典韦的“死煞”并未因为没有顺应历史去曹老板身边作贴身护卫而得到化解,否则他命中的煞气便也应该似白菁菁与杨万里一样戛然而止,甚至隐隐生出吉神,而不是被甄宓称作“短命鬼”。
即是说典韦在历史中的劫难,依旧存在!
并且与于吉不同的是,甄宓在他们解析命理的过程中,已经提到了于吉化解凶煞的办法,说白了就是只要于吉继续有始无终、继续一事无成,便至少可以躲过必死的牢狱之灾。
而典韦的化解方法,却是只字未提……
“大仙,可否劳烦你再给他看看,他这煞气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吴良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放下身段,指了指典韦拱手对甄宓施礼道。
此前甄宓一眼看出他身怀“七杀格”命格,吴良还觉得不过是因为大禹也是这样的命格,她对于这种气息十分熟悉,又或者只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御水法”气息,因此想要忽悠自己,并未太过当真。
但听过这些之后,吴良便是不信也得信了,看来甄宓、或者也可以说是“涂山女娇”是正儿八经的掌握着相面之术,绝不是说说而已。
毕竟就算是似他一样的穿越者,也不可能说得如此详尽。
尤其是有关杨万里与白菁菁的事情,这两个人在历史上寂寂无名,若非这些事情都是吴良与他们二人一同经历,他也绝对不可能准确说出。
“还称我为大仙?”
甄宓却是有些不满的蹙眉道。
“那……我该如何称呼才对?”
吴良微微愣住。
“我既然决定跟随你,自此便是你的人了,你如何称呼于我我都欢喜,却唯独不该如此尊卑不分,否则若教外人听了,只会折了你的威望。”
甄宓莞尔一笑,竟主动伸手挽住了吴良的胳膊,做小鸟依人状柔声说道,“我便是宁死,也绝不愿看你折了威望。”
???
!!!
看到这一幕,瓬人军众人顿时瞠目结舌。
这情况不对啊!
是妖术吧,一定是妖术吧,将军定是拥有可令天下女子欲罢不能的妖术吧,教练,我想学啊,教教我好么?
“还有。”
甄宓紧接着便又说道,“我如此无私待你,你也应真心待我才是,要办大事的确是需机敏谨慎,不过也要看对谁……你们此行明明是要去往西方,便没有必要再向东绕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