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杀不死的小强(4000)

可如今甄宓忽然说出这番话来,却又令吴良对“息壤”的认知产生了动摇。

难道后世考古学术界对“息壤”的解读是错误的,“息壤”并非休耕的土地,而是另外一种不为后世人所知的神秘事物?

尤其是甄宓那通关于“息壤”的描述:“此物遇水便会迅速变硬定型,莫说是岩石,便是金铁也未必比它更加坚硬……”

再加上甄宓还说这处没有任何支撑的巨大地下洞穴便是由“息壤”凝聚而成。

吴良越发觉得“息壤”非同小可。

毕竟就算是后世搞基建使用的钢筋混泥土也断然没有这般坚硬稳固,他从来就没见过后世的那座楼或是那座桥不需要修建承重柱,仅凭这一点,便已经可以看出两者之间的巨大差别,基本没有可比性。

如此想着。

吴良忽然问了一个内心比较关心的问题:“如今这世间可还能找到‘息壤’?”

他说的当然不是这座由“息壤”凝聚而成的地下洞穴,而是可以挖掘出来直接使用的“息壤”。

任何时代都是材料为王。

据他所知,上古唐虞时期曾出现过使用陶土烧制而成的“陶刀”。

那么若是将陶土换成“息壤”来打制兵器,若是依照甄宓所说,“息壤”遇水便可迅速变硬定型,甚至比金铁还要坚硬,“息壤”打制的兵器便是真正意义上的神兵,取代青铜出现并延续了几千年的铁器说不定都可以摒弃了。

可后世考古界却从未发现疑似以“息壤”为原材料的兵器或是工具。

因此后世依旧公认人类的文明历程应是建立在“石器——陶器——青铜器——铁器”的基础之上,“息壤”从来没有出现过。

“恐怕难于登天。”

甄宓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息壤’本藏于千百丈深的地下,乃是尧帝在位时于一处天然形成的深渊裂缝中找到,若非如此特殊的环境,以‘息壤’的特性,只需经历一场雨雪,天下便再无‘息壤’了。”

“起初并没有人将这种不起眼的干土当一回事,几月之后才有人偶然发现了‘息壤’的特性,自此便被尧帝当做一种神物挖掘并储存了起来,后来尧帝传位于舜帝,‘息壤’也自然而然的传给了舜帝。”

“再到后来,尧帝病逝于雷泽,舜帝前去为尧帝奔丧,文命的父亲‘鲧’竟借机率人将‘息壤’偷偷运走,而与此同时,丹朱也趁国都守卫空虚夺取了帝位,使得舜帝有家不能回。”

“可惜丹朱不学无术不修德操,终究没有办法令各个部落信服,在位几年几乎所有的部落首领都前去投奔舜帝,支持他返回都城夺回帝位,最终舜帝也认为这是民心所向天意所归,不能继续推辞忍让,终于在为尧帝守陵三年之后回到了国都,重新执掌天下。”

“但当舜帝打开存放‘息壤’的库房时,却是大惊失色,库房内储存的‘息壤’竟全部不翼而飞。”

“经过一番查探,舜帝很快便查到了偷偷运走‘息壤’的‘鲧’。”

“事情败露,‘鲧’一口咬定所有的‘息壤’都已用于治理洪水,可当舜帝要求他说出用在了什么地方,打算亲自前往验证时,‘鲧’却又闭口不谈,甚至一心求死,舜帝对他失望至极,最终只得派人将其斩杀。”

“自此,那些‘息壤’的下落便成了一个不解之谜,再也没有人见过,久而久之逐渐被世人遗忘。”

“如今见到这处地下洞穴,我便豁然了。”

“原来那些‘息壤’竟是被‘鲧’偷偷运到了此处,修建起了一处如此恢弘的地下秘境,不过这处地下秘境究竟是为谁所建、建来又有何用却还是个问题,反正我只知文命一定对这处秘境一无所知,因为他从未对我提起,也从未来过此地。”

说到这里,甄宓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之色,显然此前严陆与吴良、左慈说起这处秘境的背景时,她的狐仆并没有找到机会偷听。

而她的话,也堵上了关于“息壤”最大的漏洞。

“息壤”既然遇水便会迅速变硬定型,那么它的储存便一定是一个问题,就像她所说的那般,雨、雪也是水,一场雨雪下来,便能够令“息壤”化作一大坨看起来与石头无异的东西,世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发现这种奇物。

至于发现的地点是在“千百丈深”的深渊裂缝,此事倒很有深究的必要。

因为如此程度的深渊必定非同小可,哪怕历经几千年的地质变化亦是很难改变,很难不留下一些遗迹遗址。

可据吴良所知,后世天朝的版图内却并没有规模达到如此程度的大峡谷。

另外。

如此深度的深渊裂缝。

虽然还远远达不到直达地球核心的程度,但又是远古时代一些大型地壳运动未必便没有可能可能令某些位于地球核心的东西浮现出来。

所以,“息壤”的本质是……

吴良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后世科学界认为,地球从外到内应是分为地壳、地幔、外核与内核四个主要部分。

并且在地幔部分中,还存在一些一般人很难见到的岩石圈与软流圈。

而就在吴良穿越之前,人们对地球的研究范围最多也就延伸到了地幔的最上层,后世现有的科技根本就没与办法继续深入,因此关于外核、内核、甚至是大部分地幔的情况还一无所知,目前还停留于猜想与推测的阶段。

那么传说中的“息壤”会不会与就连后世都远远没有探索明白的地球本质的秘密有关呢?

不过虽然心中有这样一种猜测,他却并未对甄宓提起,而是率先向甄宓传达了她没有掌握的信息:“据严陆说,这处地下秘境的主人乃是丹朱,他应是掌握了一些在这处地下秘境中发现的古文献,因此可信度很高。”

“丹朱啊?”

甄宓面露意外之色,沉吟片刻后道,“若是如此,那‘鲧’与丹朱只怕关系极为密切,丹朱趁虚从舜帝手中夺走夺取帝位的事恐怕与他也不无关系……的确有这种可能,‘鲧’是尧帝的老臣,而丹朱又是尧帝的长子,‘鲧’忠于尧帝便有可能也忠于丹朱。”

“你说的有理。”

吴良暂时将此事记在了心里,这或许才是那段历史的真相,不过仍需要进一步寻找证据加以证实。

另外。

吴良觉得“鲧”的死其实也有疑点。

诚然,盗取“息壤”,参与政变,这两件事随便拎出来一件,放在任何时代都已经足够“鲧”承受千刀万剐之刑,何况两件放在一起。

但唯独放在舜帝身上却需要想上一想。

因为舜帝的治国方略中最为著名的一项便是“象以典刑,流宥五刑”。

舜帝始终实施的是非常宽大的治国政策,他可以算是纵观中外古今历史中第一个反对死刑的人,因此通常都是以流放来代替肉刑。

面对作恶多端的“四凶”,他选择了将其流放荒蛮之地,而并非杀死。

有些史书说这“四凶”分别是帝鸿氏的不才子浑敦、少皞氏的不才子穷奇、颛顼氏的不才子梼杌、缙云氏的不才子饕餮。

但有些史书却说这“四凶”分别是共工、獾兜、三苗、鲧。

即是说,舜帝也有可能并未派人杀“鲧”,而是同样选择将其进行了流放。

吴良虽然没有办法确定这段历史的事实,但是就他个人而言,却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说法,因为舜帝既然主张以流放来代替肉刑,这样的人物定是言出必行,若是选择杀了鲧,便等于打了个自己的脸,而达到这种地位的帝王,往往将自己的脸看得比命都重要,又怎会轻易做出“吃了吐”的事?

就算真要这么做,也完全可以暗中去办嘛,完全没必要大张旗鼓,搞的天下尽知。

而吴良如此分析也并非没有根据。

作为这次政变的主谋,丹朱就没有被杀,而是被谪封到了唐国刘地,之后还以国为姓,开创了祁姓刘氏,之后的刘姓之人大部分都是他的子孙后人,包括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在汉室族谱上,刘邦便是丹朱的第七十五世孙。

如此一想。

舜帝连这次政变的主谋都可以放过,又怎会非要对“鲧”下杀手来打脸自己一贯坚持的主张呢?

不过这些疑点吴良并没有向甄宓提及的打算。

通过方才甄宓所说的话,吴良便知道甄宓对他心中产生的疑惑并没有太深的了解,追问下去恐怕也不会有太大的收获。

与其如此。

倒不如抓紧时间向甄宓打听更多有关这座阵法的事情,待进入这处秘境的核心地带说不定便能够找到答案。

毕竟张梁与严陆既然在这处秘境的前半部分找到了一些文字记载。

那么真正的核心地带应该也不会一无所获,并且藏于核心地带的文献应该才会干系到真正的秘辛。

如此想着,吴良便暂时放下了心中所想的疑点,转而有些希冀的问道:“暂且不说这些,你方才说你虽然对这座阵法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但却看到我们陷入了阵法中的迷幻巫术,一直都在原地踏步,而你的狐仆却并未受到迷惑,你是不是有什么能够抵御这种迷幻巫术的办法?”

若是他也能够抵御这种迷幻巫术。

那么他便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清醒的人,非但可以轻而易举的甩掉严陆、左慈等人,率先抵达秘境中间的那处石室一探究竟,甚至有可能将严陆与左慈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想多了。”

结果甄宓却摇头说道,“目前为止我连这究竟是一座什么阵法尚且不知,又怎知应如何抵御这阵法中的迷幻巫术?至于我那狐仆没有受到迷惑的缘故,可能是狐仆与人不同吧,毕竟人设立阵法本就是为了防人。”

“……”

吴良顿时没了声音,看来这碗软饭是没得吃了。

不过这次与甄宓梦交倒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对当时的历史背景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了解,同时也知道自己陷入了迷幻巫术之中,心中到底有了些底。

“另外还有一事你要注意。”

甄宓瞅了他一眼,接着又道。

“何事?”

吴良回头问道。

“张梁落水应该也是你那‘御水术’的杰作吧?”

甄宓不答反问道。

看来她的狐仆应该是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通过一些自己后来看到的事情做出的推论。

“你见到了张梁的尸首?”

吴良下意识的问道。

张梁落入水中许久不见踪迹,在加上河水阴冷至极,一般人活下来的机会自是十分渺茫。

“张梁没有死。”

甄宓却又摇头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忧心,他落水之后不知怎地遁到了暗河下游,被那些在岸边守候的兵士救上了岸,上岸之后张梁表现的异常愤怒,竟说在水下时严陆想致他于死地,立誓要将这忘恩负义的奴子碎尸万段,而并未将此事算到你头上……随后他便命人出去召集更多的人马,准备重新杀回来找严陆兴师问罪,不过如今已经过去了许久,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张梁应该早就杀到了,不知为何直到现在还没有进来。”

“这人可真是个杀不死的小强啊。”

吴良颇为意外的道。

“什么小强?”

甄宓一脸疑惑的问道。

“小强”这个词亦是个后世才有的流行词汇,年纪大些的老人都未必知道什么意思,更何况甄宓这个活在数千年前的古人。

“没什么,我是说接下来恐怕要有好戏看了,只是不知事态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对我们又是否有利。”

吴良凝神沉吟道。

就算张梁真带人追进来,也未必便能够掌控局势。

毕竟严陆在张府蛰伏已久,在场的所有都兵士都被他下了蛊,张梁与后来召集而来的兵士未必便没有被他下蛊。

而与那些兵士相比,严陆下在张梁身上的蛊说不定会更加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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