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场面过于混乱,又是在深夜,不免有些金兵乘虚直逃,将周军突袭的消息带到了岳阳。
得到军报的纥石烈诸神奴闻言抖擞,立马召开了军事会议,众将群策群力,火速对这支周军目前所处的方位、下一阶段要行进的方向、其众战力几何以及剿灭需要投入的兵力多少进行了商讨,并且立即定下了计划。
在夜袭发生的第二日下午,由纥石烈诸神奴亲自率领的一万两千悍勇从岳阳城中浩荡杀出,往周军方向奔杀而去。
而同样经过商讨之后,柴杜二人认为岳阳金军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方位,于是决定兵分两路,在岳阳附近与金军周旋。
当然,分兵带来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各自领着的兵力肉眼可见的减半,一人手下也不过两千人。幸而劫寨所获的补给足够让两部人马都能够保持长时间的作战能力,也能够符合最初定下的周旋以拖延时间的战略目标……只是危险系数会大大提升罢了。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此时种蒙大部已经基本翻过了乌岭,整顿军伍之中便要往东和前来接应的周军会合。从种蒙部送来的信件此时正在路上,但碍于地势险要、道路难行,导致路途耽搁了许久,也直接错过了这数千骑兵还聚在一起的时间段。guxu.org 时光小说网
纥石烈诸神奴行进途中,也从前方回报中发现了周军分兵的迹象,大喜之余也在思考应该是择一部歼灭,还是分兵同时追杀两路。就在其人犹豫未决时,新的斥候来报,称在涧水边发现小股周军,其众约莫三四百人,人马俱在河边饮水生火。
纥石烈诸神奴心中略惊,赶忙铺开地图,还未等完全看清,又一条最新消息赶到,声称在涧水周军的不远处山丘林地之间发现周军旌旗,看不清有多少人。
“周人诡计!”纥石烈诸神奴冷笑一声,将刚刚打开的地图又复收起,“放三四百人在河边,故意引我们去打,然后其大部自后绕出袭杀,倒是打的好算盘!”
“将军慧眼!”先前与其人在城墙上谈话的老道士此番也以开眼界长见识为名与之同行,此时也是轻轻开口,“那接下来该如何?”
“他要让咱们去,咱们去便是了!”纥石烈诸神奴嘿嘿一笑,“其众分兵,便是平分的话一部也不过两千余人,纵然要绕后袭杀,难道我大军会怕他吗?”
“此时须先灭一部,再灭另一部,便能继续从容南下了。”
老道士眉头一挑,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是没有出口。
草草定下计划之后,纥石烈诸神奴便火急火燎开始整军出发。众将之中虽有人持分兵进取的态度,但纥石烈诸神奴总归是主将,至少是这一支偏师的主将,也不好与他争执,便都纷纷坦然接受。
涧水位于岳阳东北面,距离金军驻地其实不远。但三四百骑兵的机动性并不是有骑有步的金军能比得上的,短短半日之后,斥候便来汇报称数百周军已经从涧水边离开,往其地东面的山林中一头扎去,同时原本在山林中摇曳的周军旗帜也在短时间内少了许多。
纥石烈诸神奴心中自认为了然,只当是周军惧怕金兵大军之势,匆忙逃窜开来,放弃了先前的绕袭打算。于是其人信心更是满溢,当即判断眼前的两千周军应该是往东边继续行进,企图在放弃作战之后快速与先前被发现在通军水停驻的另一部周军会合。
当然,会合之后除了继续往东过和川、与周军大部进行碰头之外,似乎也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了才对。
和川嘛,守军数量和质量都是中上水平,对付这几千骑兵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正因为如此,本来应该提前知会和川一声的纥石烈诸神奴却突然停下了发令的手……他想要独吞战果!
除了独吞掉这数千周军之外,自然还有纥石烈诸神奴身为女真名将世家传人的倔强、对去年被周军打败之后的复仇心理,以及对那个极为尊贵却屈身从军的中原王朝子弟所表现出来的很诡异的攻击性……总之,手握万二之众的纥石烈诸神奴决定直接调转兵锋,朝东北方向杀将过去。
殊不知,过于频繁的调动引发了金军内部相当一部分将佐和兵卒的反感,主要还是先前那些提议兵分两路一起追击的人,觉得你纥石烈诸神奴不听我们的建议,现在再来胡乱折腾。
早分兵的话,指不定现在已经在岳阳庆功了!
当然这不过是这群心中有怨气的将佐的气话罢了,而且也只敢在私下说说,压根不敢放到台面上或者是干脆搬到纥石烈诸神奴眼前讲……找死嘛这不是?
于是乎,在乱哄哄闹了一下后,金军又恢复了诡异的平静,旋即大步开动,直接往预判的周军方向撒脚丫子奔了起来。
……
“金人倒是有趣!”
挥挥手将报完信的斥候催出去后,高源满脸愣笑:“真个就往东北边跑去了?”
“耳目不明,是会这样的。”柴迁悠悠点了点地图,“咱们略略收兵,摆出往东边走的迹象……既然他会带出这般多的将卒来,便是存了一口将咱们尽数吞下的心思的。若咱们往东,又要与杜都尉部会合,他必然是要直接扑将过去的!”
“原来如此!”吴宪舀了碗水送到嘴边,大大地灌了一口,“杜都尉那边无事吗?”
“分兵前就说好了,当以周旋为主、交战为辅,便是这个法子我也提前与他说过的了。”柴迁笑着摆摆手,“且说,你二人觉得,接下来我军该如何行进?”
高吴二人一时怔住,旋即又马上醒悟过来……这应该算是考校了吧?
虽然说两个边地老卒被一个只有一年多军龄的毛头小子用以考校二字,听起来是过于奇怪了,但考虑到他们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倒也算说得过去。
“东边肯定是不能往的,北面太过深入更是不能去。”吴宪先一步开口,“西面渡河之后就到山脚下了,彼处据说有金军驻地,也有不少马匪,恐怕有些难以招架……但往南面,岂不是要和金军碰到一起?”
“老高呢?”柴迁听完也不去同意或是反驳,只是朝高源问道。
高源摸了摸脑袋,颇有些无语:“老吴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但似乎想到了什么,高源顿了一下,便又开口道:“其实往西往南都是可行的,只不过要看准时间。往西的话动静不小,且马匪来去如风,对战事也是关照得紧,渡河势必要引起其众的注意的。若是要往南,便要隐匿身形,等到金军大部往东北行进之后,其尾部也不足以与我们一战,到那时再往南渡通军水……至于渡河之后该如何,想不到,真想不到!”
“两位还是想得狭了些。”柴迁见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呼地站起身来,抱过放在前头的头盔,又抓过一块布来细细擦拭。高吴两人见状,心中焦急难耐,却也不好开口直接讨教,也算是老兵自身尊严所在了。
半晌,待柴迁将那头盔擦得锃亮后,抬眼见两人定定地看着自己,心中感到好笑之余,也是不打算继续吊着:“且想想,我军缺粮吗?”
“刚获了不少,自然是不缺。”高源摇头晃脑,满脸戏谑。
“出发前我军所要做的是什么?”
“周旋……”吴宪好似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
“是了,既然粮秣充足,又是要周旋于此地,何妨既向西,又向南呢?”柴迁终于是憋不住了,“甚至过上些时日还能往南、往北,想走哪边都是可以的不是?”
高吴两人好像摸到了什么,但是话到嘴边一时又讲不出什么来,登时大眼瞪小眼。
“我意,先在此处待上两日,等金军大部走远后南下渡通军水,袭其后部,引金军震恐。随后往北再渡河,休息几日,往西过涧水直击彼处马匪和金人驻军,使其拔寨而起,随后再往东渡涧水回来……”
高吴两人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当说些什么。
良久,高源才堪堪开口:“世子所想,果然与常人不同……只是真要这么走起来,恐怕不是想想就行的!”
“自然不是想想!”柴迁抚掌大笑,“我军淬炼日久,即便是新入之人也足够狠厉果敢,令行禁止,此番也算是一次相当恰好的历练机会,为何不试一试呢?”
高吴两人对视一眼,只是口称世子英勇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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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军水、涧水水网杂乱,其周山丘遍布、匪寨林立,又兼纥石烈诸神奴大兵在前、岳阳重兵在后,层罗网夹,虽插翅亦难逃也。——《大周英雄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