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忐忑不安。
幸运的是，医务室还开着。
却不是之前那个医生。
一个更年轻的男医生，捏着棉签，轻轻擦拭着她的伤口。
顾衡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侧，存在感极强。
单手插兜，面无表情，从下车后眉头就没忪下来过。
江棠隐约感觉到，他在生气。
医生手脚很快，也不闲聊。擦完药后简单地跟她交代了注意事项，就让他们走了。
江棠迷迷糊糊，走到门口才想起一件事。
“不对，我还没交钱。”她止住脚步，想要往回走。
手臂却被一直宽厚的大掌扯住。
顾衡说：“我交了。”
“那……我等等微信转你。”江棠低下头，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对。
手臂的力道忪了一些，他不咸不淡地说：“不用。”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状况，江棠有些不知所措。
顾衡在气什么，她大致有答案。但从反应过来整件事到现在，她还处于心有余悸的阶段。脑袋乱哄哄的，像一团扯不开的毛线。
这件事的严重性超过了平时的小打小闹，她没办法理智地去分析，也不知道怎么妥当的解决。
她没动，顾衡也站着等她。
“老师，我不应该去追那个人。”半晌她开口，“我只是很想要拿回我的相机。”
她特意带过来的相机，为了他。guxu.org 时光小说网
语气闷闷的，带着厚重的鼻音。
顾衡略掀眼皮，盯着她发红的鼻尖。
沉默了一会儿，他吐出两个字：“监控。”
“什么？”江棠愣愣的。
“我说，有监控。”他顿了顿，“报警的话，你可以找回你的相机。”
江棠咬紧下嘴唇，暗骂自己真的笨的可以。
思忖片刻，顾衡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蹙着眉：“你今天怎么带了相机？”
“我……”她有些气短，“我想给你看看我拍的照片。”
又解释了一句：“你说你喜欢摄影。”
“……”顾衡的眸子黑得深沉，带着一股压迫感。
江棠后缩了一下，后悔自己把话说得这么奇怪。
“只是恰好带了。”她慌乱补充。
顾衡没再吭声。
傍晚的天空照下暗红色的光，把他兜在其中，显得阴郁。
江棠转移着话题：“老师，今天太麻烦你了。是不是耽搁你回家了？”
他抬眸：“没事。”
“……”江棠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不但没有好转，还出现下降的趋势。
先溜吧要不然。
“那个，老师。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等等也回寝室了。”这样傻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况且顾衡在这，她连家都不敢回。
“不急，先去警察局。”顾衡收回目光，走向车旁。
江棠眨眨眼，一动不动。
顾衡并没有心情开口解释，他打开车门，就站在那里，沉沉地看着她。
“……”江棠心头一紧，低着头小跑到副驾驶，钻了进去。
t大附件的派出所并不远，开个五分钟就到了。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昏黄地路灯照射在公路上，格外柔丽轻和。
因为地方较偏，警察并不多。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江棠紧张得不行。她哆哆嗦嗦地跟在顾衡身后。
“你做什么？”顾衡向后瞟了一眼。
江棠缩地跟只乌龟似的。
莫名顾衡心情舒畅了一些，他说：“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江棠呆呆地张了张嘴，随即跳了出来。
她镇定自若地走到离自己最近的警察面前。
“警察叔叔！我要报警！”
“……”顾衡。
“……”警察。
警察也不过是个年轻小伙，正捧着一桶泡面，闻言动作都停了下来，鼓着满嘴的泡面一脸无言。
这辈分长得。
程序复杂繁琐，大约等了半小时。
警察走出来，留了手机号码后就让他们先走，说有消息会通知。
江棠略微郁闷，问道：“我的相机真的能找回来吗？”
“能。”顾衡说。
声音稳重沉稳，让江棠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从派出所出来，时间已经晚了。
顾衡将她送回了t大。
车子和上次一样稳稳地停在了女生寝室门口。
江棠却没有立马下车。
她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几秒后，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开的口：“老师，你还没有吃饭吧？”
他下课后就直接回家，接着碰见江棠，之后一直在处理她的事情，的确忘记了吃饭这回事了。
他眼神淡淡瞥过来：“怎么？”
“我想请你吃个饭。”江棠说，“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就当，是我表达感谢。”
她觉得自己嘴笨笨的，手指不停扣戳着自己手心。
上回说要请他吃饭，被拒绝了个彻底。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所以她没抱很大的希望。
出乎意料的，顾衡说：“好。”
江棠以为自己听岔了，她问：“好……？”
“吃什么？”顾衡并没有理会她的疑问，移开了目光。
“……”江棠垂眼，脑中飞速旋转。
她对这一带的美食根本不熟悉啊！
半天，江棠斟酌着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随意。”
……
最后江棠拿出手机，搜索到一家附近比较出名的美食店。吃的川菜。
到达的时候，门口已经排着不短的队伍。
幸亏江棠吸取之前的教训，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排了号。到现在为止，前面只剩两桌就到他们。
服务员搬出了两条椅子。
周围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眼前的公路车流如洪水，一拨接着一拨。
背景像是黑色的帷幕，其中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地点缀，呈现在他们面前。
江棠向后靠着，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他们之间一句话也没说，但却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有时候言语也并不重要，只要两个人待在一起舒服就可以。
江棠微微侧头，看着顾衡的侧脸。
鼻梁高挺，眼睛深邃，泛出点点星光。
一分一秒都慢了下来。
丢相机这件事一下子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服务员突然的叫喊打断了江棠的思绪。
“第十六桌。”
江棠站起来：“到我们了。”
顾衡没说什么，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们的运气挺好，位置居然是靠窗的。
江棠早就饿得不行，却还是拿着菜单让顾衡先点。
顾衡还是一如既往：“我都可以。”
饥饿让人顾不着忍让，她拿回菜单，‘唰唰’地就点了四个菜。
趁着上菜的间隙，江棠害怕尴尬，随便找了些话题：“老师，你原来吃过这家吗？”
顾衡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
“哦……”她又问，“那你喜欢吃辣吗？”
这次他却没有很快回答，淡淡地看着她。
江棠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刚才决定的时候，好像忘记问他吃不吃辣了……
“你——”江棠张口，刚想说点什么，却被顾衡打断。
他说：“还行。”
江棠舒了一口气。
这家川菜馆，主打的就是麻辣，基本没有不辣的菜式。如果顾衡不吃辣的话，那他们就等重新找家店。来回麻烦不说，怎么离开这家店也是个问题。
“我也喜欢吃辣！”她嘴巴翘了翘，像是在求表扬。
顾衡垂眼，没有接话。
店家上菜速度很快，这会儿就已经摆上了两盘菜。色泽分量都很可观，红彤彤的，表面都是辣椒，怪不得能受欢迎。
江棠拿起筷子，忍住了直接吃的冲动，对着顾衡笑了笑：“老师，你先尝尝。”
顾衡的动作似乎僵了僵，一会儿，他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辣子鸡丁。却没有直接送进嘴里，而是放在了碗里。
“……”江棠为了保持礼貌，没敢动筷，还是继续催促，“你尝尝呀。”
“……”顾衡脸黑了几分，却还是顺从的吃进了嘴里。
“怎么样？”江棠眼睛闪闪的。
顾衡：“可以。”
像是得到了赦免，江棠立马夹了几筷子塞进嘴里。
味道就跟看上去一样好吃。江棠食欲大开，低下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复抬头，想起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顾衡的水好像少了一半。
喊了服务员替他加水，江棠又重新投入到美食当中。
吃饱后，江棠放下筷子，揉了揉鼓起来的肚子。
对面的顾衡还是和之前的状态一样，只是视线却一直放在她身上。
江棠发觉，讪笑地收回手：“吃好了吗？”
顾衡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
出了餐馆，顾衡照例送她回寝室。
也不知是不是酒足饭饱的满足感抚慰了她受伤的心灵，江棠开心了不少，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老师，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她对着认真开车的顾衡说。
感谢的话说了好多遍，却还不能完全表达出她感谢的心情。
以为顾衡会和之前一样说声‘没事’，但他这次开口却是：“你知道你错哪了吗？”
“……”江棠头瞬间大了起来，“知道了……”
害怕他不信，她反思：“我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第一个念头就应该去找警察！”
顾衡漫不经心地听着，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
“——不是警察叔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