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了桌,二人正在努力犒劳自己的胃,此时就见两个满脸不善的家伙进了门,看那架势显然是这里的老主顾了,掌柜的二话没说就将二人让进了后院仅有的那间雅室内。
胡伢看其中一人眼熟,想了半晌才想起此人的身份。这不正是那个曾在赌场借了一钱金给自己的人吗,现如今噬魂堂的当家堂主,黄斩。
前两日去噬魂堂寻了几次不见他的踪影,没想如今他竟自己上了门,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胡伢再没心思吃饭了,借口放水摇摇晃晃的去了后院,此时天色已黑,后院又僻静,稍微靠那窗子近些不难听见二人的对话。
“主上料事如神,他果然不肯受人摆布,眼下看来要另寻他法了。”
黄斩冷笑道:“我早知如此,自然也不会把赌注全部压在他身上,当日之所以对他说那些话也不过是另有目的罢了。”
“属下眼拙,不知主上有何用意,他不肯归顺也不肯继续为那......”话到此那人特意放低的声音道:“为那妖女效命,如今这局势属下实在看不明白。”
“你懂什么!”黄斩小饮一杯,又道:“我的目的不过是让他疑心生暗鬼罢了,该传的消息他已经传了出去,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他们话里话外说的是谁?胡伢听的满脑子浆糊,又把耳朵靠的近些希望听的更清楚一点。
果然,接下来的话便让他得到了答案。
“主上说的可是那弑神者?”
黄斩似乎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前段时日那妖女亲自带人前往上鬼崖抓人,除了小生给她通风报信还能有谁。”
那人恍然大悟,“主上高明!”
“不是我高明,是咱们爷神机妙算。”黄斩阴冷一笑,“若不将矛头指向弑神者,只怕咱们堂口此时早就被那妖女给拆了!”
“听说那妖女心思深的很,此一计不知能否彻底消除她的疑惑?”
黄斩微微摇了摇头,“想骗过她哪有那么容易。”说完故作神秘的停顿了一会儿,两杯下去又道:“如果她认定那弑神者是主谋也就没功夫跟咱们计较了,她喜欢从根源解决问题,也许在她看来我们不过是受人胁迫罢了。就算她不信,她也料定那小子是个麻烦,更想除之而后快。”
那人佩服至极,连忙恭恭敬敬的给他满上了杯,“咱们爷果然好手段,就是不知接下来又该如何?听闻守灵人保下了那人,妖女并未得手,为此二人还产生了嫌隙。”
“这也在爷的预料之中,也是他想要的结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趁着他们窝里斗咱们更好行事。”
外面那位是越听越气,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从二人简短的对话中他也大概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们收买小生不成就给他下了一个套,让他怀疑起我的身份来,小生为脱离青丝的掌控就顺手卖了这个消息给她做人情。青丝为除掉心腹大患来上鬼崖抓人,小生得了自由从此不受任何人摆布,他们这帮龟孙完美的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自己,合着玩来玩去的就可我一个人祸害呢?
胡伢心中大骂不休:你们这帮鳖孙,我说青丝怎么大半夜的带人来抓我,合着你们又给我下套了?我是偷你媳妇了还是挖你家祖坟了,犯得着这么算计我,还就可我一个人来回的算计!
眼下看来不光是青丝,只怕连守灵都对自己起了疑心,否则那天晚上他为何去翻自己的包袱。青丝来抓人是在那之后,所以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谁告诉他的?难不成也是小生?
那之后虽然守灵也把自己保下了,可看他神色只怕他对自己还是心存芥蒂的,毕竟那药瓶里当真有纤绣那毒药,这件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当初千面煞来给自己送药目的也没那么简单,如果自己照他的话做了,青丝只怕早就被他控制甚至被毒死了也说不定。
如果自己不照他的话去做,这东西留下也就成了日后洗不清的罪证,可恨自己竟然一直没把那东西丢了,怎么想的?也没在意过啊,谁知道他还藏着这份心思?
也是,那千面煞诡计多端,不是早就领教过了吗?
可能是第一眼见时他就是少年模样,过后不管他如何做总是无法把那些阴谋诡计和那张少年的脸联系在一起。哎,先入为主了。
别忘了,他那张脸是假的,假的,真人说不定就是个大叔,指不定比自己还要年长几岁,要不心思怎么会这么深。
不过眼下看来黄斩这家伙也指定不是千面煞了,如果预料没错的话,千面煞或收买或亲自假扮,收了堂口之后便派自己手下替身坐镇,他再转而去下一处继续实施计划。
看这架势他是要将所有堂口逐一收入囊中,那之后呢?难不成他要统治戾鬼岛?如果真是如此那他的野心也未免太大了。
此时只听对面那人压低声音又道:“听闻那守灵人与弑神者关系颇深,咱们要借妖女的手杀他只怕不容易,不知主上接下来有何打算?”
黄斩饮了半盅酒,吧嗒吧嗒嘴,“看爷的意思只怕那小子留下还有用处,有他在妖女和守灵的矛盾会越来越深,这无疑是离间他们最好的办法。”
哦,合着那小子是这么打算的,自己这把刀他是还想继续用着。看来自己和守灵分开还真是对了,不然他们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自己而闹翻。
又听那黄斩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只是最近那小子没了踪迹,不知去了何处,以往他与那守灵人可是形影不离的,奇怪。”
“主上传去的密函说的可是此事?”
黄斩白了他一眼,“你偷看了?”
“小的哪敢,猜的而已。”
黄斩也不避讳,道:“的确,爷回了令吩咐下派人手去寻,这件事就你去办吧,盯紧了,一有消息马上来报。”他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失去踪迹的人此时就在外面听墙角呢。
这里啥子妖魔鬼怪歪瓜裂枣的都有,他怎么可能想得到院里那个酸臭的老乞就是他要找的人。
黄斩出门放水正瞧见站在窗外不远处的胡伢,二人不偏不倚四目相对。
黄斩低头一看那位裤子脱了一半正在放水,满脸醉态一手撑着墙,尿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而且还尿在了人家的房檐底下。
尿就算了那位还故意不雅的往地上吐了口痰,擤了擤鼻涕,那模样看起来就别提多招人膈应了。
把黄斩气的呀,张口就骂,前院的掌柜一听连忙一路小跑的过来,见胡伢那架势似乎醉的厉害,嘴上说着,“哎呦王掌柜,使不得使不得,咱去外面方便。”说着连忙把人扶了出去。
胡伢借坡下驴就这么出去了,心中暗道:被你们耍了这么久,如今也该轮到我跟你们玩无间道了!
为防惹人怀疑胡伢一直趴在桌子上装醉,等那二人离开后才起的身,半身搭在允子身上,脸红脖子粗满嘴脏话,走道外八字还一脚高一脚低的。
那二人此时正站在门外不远处说着什么,胡伢从他们身边经过,人家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
胡伢心道:自己这易容术看来还可以呀,不知能不能和那个千面煞一较高下?
那之后几日的动静果然印证了黄斩的话,噬魂堂的人来来往往的调动很是频繁。胡伢有时候会躺在门口的摇椅上暗中瞧着,有时干脆直接去噬魂堂鬼混,近距离查探。
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起过疑心,看着那帮人天南海北的找他胡伢想想就觉得好笑,这心情一好手气就更好了,有时候随手丢一把下去都能赢钱。
钱充裕了吃喝就不用愁了,安顿好了允子,胡伢偶尔会跟踪出去送信的人,看看能不能逮到千面煞的踪迹,不过一般他都会在半路跟丢了,因为人家是或骑马或用凌云丝,他这个腿脚不利索的死活都追不上。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渐渐的他发现,天狼洞那里基本上已经不怎么动用了,估计千面煞只把那里当成赚钱的地方,因为很少会有密函过去。
而这个噬魂堂干脆就是个中转站,岛上各处的密函都会经由此处接收或发送。而那个黄斩干脆就是千面煞的传话筒,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动作。
至于千面煞现在哪里,胡伢直觉他应该还在鬼市,因为噬魂堂与鬼市的信件往来最是密切。
眼下看来想要找到千面煞只能再去鬼市走一趟了,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去。
那天胡伢收拾妥当租好了马这便要上路,就在他前脚踏出门槛的时候偶然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那人浑身酒气走道东倒西歪,全身狼狈,辫子都乱了。栽栽愣愣的进了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允子见来了客连忙上去招呼,“爷,您这是喝醉了?”
“去,去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要当东西。”
“哎呦,对不住,掌柜的刚出门,您有啥事跟我说就行。”允子见他醉的不轻还给他倒了杯茶,“您先喝口茶醒醒酒。”
那人不接,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随手丢在桌子上,嚷嚷道,“当了,都当了,一个不留,当了换酒喝,呵呵~”
门外的胡伢躲在一角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又见他丢出来的东西竟全是自己的,一时间这火气是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