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走,要被雷劈了!”
“没事,天道知道我是在做好事,不会劈我的。”苏云韶盯着那三道龙卷风。
“哗——”一道比先前更大更粗的天雷劈了下来。
郭婉清的额头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的元气将要告罄了,第一个把龙卷风推送过去,和天雷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两两抵消,只余一片扬起的灰尘劈头盖脸地朝着苏云韶和红衣善儿盖去。
接着是方有德,他惯常使唤鬼使和锤炼自身肉体,体内的元气储蓄量实在不多,能用两次已经很不错了。
最后才是慧心,他年纪虽轻,修为却很深厚。
苏云韶和东建白一共画了十六道龙卷风符,东建白自己一道,其他人两道,唯有他一个人用了三道。
萧成:“东方干净。”
郭婉清:“西方干净。”
冯成:“南方干净。”
曲芜华:“北方干净。”
骆寻绿:“慧心道友,可以了。”
确认整个盆地的瘴气和蛊虫尸体都在最后一道龙卷风内,慧心再施法推送过去。
“哗——”
随着最后一道天雷和龙卷风的抵消,整个蛊庄焕然一新,仿佛原来一直覆盖在上面的淡绿色滤镜被消除了。
庄民们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感觉不出来现在的空气和原来的有什么区别,就是觉得清新、自在、痛快。
“不绿了。”年幼的孩童高兴地拍着小手,手舞足蹈地说着在外界如此寻常的事。
大人们笑着笑着就哭了。
困扰他们蛊庄庄民十几代人一辈子的瘴气终于在这一代完结了,等小胖子驱除他们体内的蛊虫,他们就真的和外面的人一样了。
“雷!”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幼童指着天上,口齿不清地喊,“雷雷!”
所有庄民抬头望去,脸色顿变,天雷还在,比之前劈瘴气用的更强了!
他们躲在安全的广场围观大师们引雷消瘴气,因此看得更清楚。
天雷和打游戏发射技能一样有冷却时间,不会毫无间隔地打下来,冷却时间越长,天雷的威力就越大。
瘴气分明清了,其他大师也个个力竭一般倒在地上喘气,天道却还要再来。
而这一回对准的分明是帮他们骂老天引天雷的红衣善儿,和为整个蛊庄找到解决瘴气和蛊祸办法的苏云韶。
庄民们吓得面如土色,冲着老天摆手大喊:
“别来了!”
“打完了,别来了!”
“别打好人啊!”
“老天爷你开开眼,不能劈好人好鬼啊!”
站在致命的天雷之下,红衣善儿的心情意外平静,笑着对苏云韶说:“我居然也有被人叫好鬼的一天。”
苏云韶:“心情怎么样?”
“有点复杂,但感觉挺好的,总觉得就算下一刻我真的被天雷劈死了,也没有遗憾。”
“那可不行。”苏云韶借着身高优势,一把揉乱了红衣善儿在奔逃过程中本就弄得很乱的发髻,“我这人说人算话,说了要追你当我的鬼使,就不能食言而肥,半途而废。”
红衣善儿:!!!
她虽然活了四百多年,可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没被人这么亲密和温柔地对待过,乍一被人用这么露骨又带着钩子的话来撩,就有点不知所措,还有些气愤和羞恼。
“你你你你一个女孩子,不要总说一些会让人误会的话!”红衣善儿义正言辞地纠正苏云韶浪里浪气的说话习惯,“这种话你要对男人去说,不可以随随便便对女孩子说!”
苏云韶:???
“对异性说,我不就成海王了?对漂亮小姐姐说才没关系啊。”
红衣善儿:??!
所以你是觉得小姐姐可以随便撩,不用负责是吧?
她也没工夫追究苏云韶乱撩的行为,因为蓄势许久的天雷落下来了。
“来了。”苏云韶道。
红衣善儿抬头刚刚看到天雷要落,身体就已经被天雷劈到。
这一记,比前面加起来的二十几道都要狠,好像前面就是和她开开玩笑顺便热热身,现在才是正经的开胃菜。
脑子一片空白,浑身都是雷电,全身又僵又疼又酸又麻,她完全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哗——”又一道天雷劈了下来。
善儿从红衣善儿的身体里狼狈地滚了出来,被苏云韶接住后往背后一丢,正好被赶来的慧心接住。
“还有一道。”
这真的是最后一道了,它的蓄势时间是今天最久的一次,一看就是要为今天的行为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而此时,红衣善儿早已满身是伤地躺在地上,眼神涣散,浑身鬼气溃散,身形忽隐忽现,竟然连最基本的显形能力都维持不住。
“萼儿姐姐,你再坚持一下!”善儿下意识地想扑过去为红衣善儿挡天雷,被慧心郭婉清他们几个拦住。
慧心:“天道不许。”
郭婉清:“你别过去,触怒天道,她会伤得更重。”
善儿无法,不得不克制自己。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红衣善儿和站在一边仰头看天的苏云韶,产生了一个自己都觉得离谱的想法:云韶姐姐是不是能够救下萼儿姐姐?
第209章 蛊庄了结
都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走马灯, 里面是自己一生的回忆,短短一瞬就能见到几十年。
红衣善儿是鬼,她也看到了。
她将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全部留给善儿,留下了所有阴暗负面的记忆和情绪, 所以那些对善儿而言最痛恨最害怕最不能接受的回忆全在她这。
善儿告诉管事夫妇自己不想当通房, 她的亲爹亲娘的回答是:各给了她一巴掌。
管事的怒道:“五十两银子已经收了,你嫁也得嫁, 不嫁也得嫁!”
管事娘子劝说曾经捧在手心十年的女儿:“我们一家的性命都捏在主人手里, 得罪不起,你认命吧。嫁给主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凭你的姿色, 一定能够笼络住他的心。主人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只要你早早生下儿子, 地位就能稳固,到时候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因为那一次拒绝,管事夫妇怕她逃跑,又把她关了起来。
善儿只能见到窗外的风景和每天来给她送饭的亲娘, 日复一日地回忆和铁蛋在小磨坊里度过的那五年光景,寂寞地等待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归来的心上人。
管事娘子每次来都会苦口婆心地劝她认命, 不要再想当别人的正头娘子, 说得多了, 善儿都能一次不差地背下来。
可即便是这样的话,管事娘子也仅坚持了最初的一个月, 后来就让厨娘给她送饭, 再不来了。
直到那年夏天,主人一家照例过来避暑。
管事娘子久违地过来,给善儿送新衣服, 催促她洗干净身子,给她看了几页避火图,一路把她送到主人的院子,周到殷勤得像是青楼里的老鸨。
善儿看着比她爹年纪还要大,只因为保养得当不太显老的男人,卑微地跪在地上,怯懦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老爷,求您行行好放过我,我是要给人做管事娘子的,不能做您的通房。”
善儿没有傻到说自己有心上人,她知道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听到自己看上的女人心中有别的男人,那感觉等同于戴上一顶男人最无法容忍的绿帽子。
老爷觉得有趣,捏着善儿的下巴,放肆地打量她楚楚可怜的姿态,“哦?你是想做我的正头娘子?年纪轻轻,野心不小啊。”
“不是的!”善儿喜欢的人是铁蛋,根本看不上这个老男人,正头娘子的位置她也不稀罕。
她忍着害怕说出独自一人时想过很多遍的话:“善儿只想嫁一个普通的男人,老爷这样的善儿高攀不起。”
“那老爷就让你高攀一回。”老爷哈哈大笑,强行拉起善儿拖上床。
“不要——”善儿挣扎起来,可她一个平日里只是读书绣花看账的小姑娘怎么比得过男人?
老爷只当这是闺房情趣,并不在意善儿的拒绝和挣扎。
想到在这件事上过于顺从到甚至有些木讷的妾室和通房,觉得善儿这样会抵抗的很有趣。
挣扎期间,善儿太过害怕和慌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打了老爷一巴掌。
正是那一巴掌,令老爷改变了想法。
他狠狠地给了善儿两巴掌,打得她脸颊青肿嘴角流血耳朵嗡鸣还觉得不够出气,一路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到庄子口……
那些丑陋、肮脏的男人不断地靠近她,触摸她,而四周受过善儿帮助的庄民没有一个站出来阻止,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更过分的还死死地盯着她裸露在外的身体,眼神下流。
红衣善儿看着走马灯里如同老式胶卷般的一帧帧画面,意外的心如止水。
可能是因为那些欺负过她的人全都被她以种种残忍的方式杀害,连同他们的灵魂一起折磨吞噬,可能是因为过去的四百多年实在太长,长到她早已忘记最初的痛恨感觉。
也可能是她觉得比起死亡,那些曾经无比在意的过去其实可以翻篇。
她没必要为了一群早就飞灰湮灭的人,将自己永远地困在那个可怖的梦境之中。
道理是一早就明白的,可惜心里的那个坎过不去。
她想,无论哪个女孩遇到这种事都是很难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的,但是濒临死亡的这一刻,红衣善儿悟了。
比起那些,她更想去找那个乱撩的可恶天师算账,更想成为她手中之剑,陪她看尽这大好河山,为她斩妖除魔。
“我,不想死。”红衣善儿心中迸发出了强烈的生存意念。
“呵。”一声轻笑响起,随后是清冷中带着调笑意味的熟悉女声,她说:“早这么坦率,不就好了?”
红衣善儿:?
我还没死吗?怎么还能听到苏云韶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那道最可怕最要鬼命的天雷确实劈下来了,但是被挡住了一半。
挡住天雷的是一个金灿灿的半圆壳子。
——是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