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喧嚣繁华的凤翔街道，此刻却宛如一座死城，无半点人间烟火之气。
除了街道两旁摇曳的火把与巡逻士兵的身影，街道上已然空无一人，唯有女帝孤独地行进着。
好在她身上象征岐王的衣着士兵都认识，并未阻拦。
夜色如墨，深沉而浓郁，岐王府内灯火通明，然而，这璀璨的光芒却难以掩盖那股肃杀之气，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什么人！”一声突如其来的厉喝打破了夜的宁静。
女帝刚落脚，两道身穿深蓝色衣甲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
然而，当两人看清来者的面容后，语气立时变得恭敬起来。
“原来是岐王，冒犯了！”他们连忙躬身行礼。
女帝微微点头以示回应，随后开口问道：“姬如雪她们在哪里？”
“雪儿姑娘和几位圣姬都在大殿内，我这就去通传！”其中一人连忙回道。
女帝轻轻摆手，“不用了，我直接过去就行。”
说罢，女帝迈步步入府中，穿过那长长的走廊，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来到大殿前，女帝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入眼所见，几位圣姬正盘坐在地上调息。
几人听到动静，纷纷睁开眼，见是女帝进来，立刻起身围了上来。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女帝，城墙上的情况如何？”妙成天焦急地开口问道，连行礼都顾不上了。
要是换作往常，女帝定要训斥几句，但此刻她已无心计较这些小节。
“敌军已经退了，城墙暂时无碍。”女帝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她的目光逐一扫过面前的几位圣姬。
“姬如雪呢？”女帝开口询问。
玄净天闻言，神情微变，犹豫了一下才答道：“雪儿她伤得很重……还未醒来。”言语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女帝闻言，眉头微蹙：“还没醒？看来这次确实伤得不轻。”
“不过也好，少了很多麻烦。”女帝心中想到。
女帝沉默片刻，转而说道：“眼下局势紧张，需做好万全准备。虽然敌军想要攻下凤翔还需要时日，但形势对我们依旧不利。”
她看了一眼几位跟随她多年的圣姬，继续说道：“所以我打算让你们带着张子凡的儿女和姬如雪、不良人他们先撤！”
“可是，女帝，我们都走了，凤翔怎么办？”妙成天担忧地问道。
女帝闻言，缓缓说道：“我会在这里给你们争取时间。只要我还在城中，凤翔就绝对不会丢。”她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女帝！不可！”几位圣姬齐声说道，语气中带着焦急和劝阻。
然而，还未等她们继续劝解，女帝就一摆手，喝道：“我意已决，你们要抗命吗？”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几位圣姬面面相觑，深知女帝的决定一旦做出，便很难更改。
她们看着女帝那坚定的眼神，心中满是无奈和担忧。
妙成天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女帝那冷冽的目光，开口劝说道：“女帝，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您若有个万一……”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女帝打断了。“没有万一。”女帝的语气坚定而冰冷，“我既是岐王，守护凤翔就是我的责任。况且我也并非一人，城中还有数万将士。你们离开之后，就立马去蜀国求援。看在李星云的情分上，或许孟知祥会出兵解凤翔之危。”
女帝微微叹了口气，这才看着妙成天轻声说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见女帝态度坚决，妙成天知道再多劝说也是无用。
她只能含泪点头，哽咽着说道：“女帝放心，我们就算是拼了命，也会让蜀王出兵救岐。”
“好，事不宜迟，那就立刻行动。”女帝迅速分配任务：“妙成天、玄净天，你们立马集结城中不良人；多闻天、阳炎天，你们两负责保护张子凡的儿女；广目天，你照顾姬如雪；我去准备补给。半个时辰后，我带你们从密道离开凤翔。”
几位圣姬领命后，迅速行动起来。
大殿内只剩下女帝一人，她望着那空荡荡的殿堂，她缓缓走入后殿，站在王兄的房门前，沉默了许久才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还如十几年前他离开时一样，没有丝毫变动。
唯有变化的就是桌案上多出了那一块黑色的灵位，那是她王兄的。
她走了过去，伸手抚摸上面金色的文字，幽幽地叹了口气：“王兄，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一直用你的身份活着，我真的累了。”
她的眼角微微发红，此刻的她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岐王，也不是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帝，只是一个对着兄长发着牢骚的小女孩。
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那时的她可以尽情地玩耍、嬉戏，而不用背负这沉重的责任和使命。
“以前，为了等你回来，我独自一人苦苦支撑这偌大的歧国。”女帝继续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你知道的，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向往的是外面的世界，我想画尽山川河流，而不是成为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王。”
她抽了抽鼻子，看着灵位，微微一笑：“但我不后悔。我想着等你回来，我就可以过自己向往的生活。可是这一等就是十几年。”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幽怨。
“你知道十几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女孩是多重要吗？”女帝缓缓走向衣架，上面挂着不属于她的王袍。
她抚摸着衣袍轻声呢喃：“但我现在又有些庆幸。要不是这样，或许这十几年间，我应该已经嫁为人妻，就不会在遇到他。”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她转身看着灵位，“所以，我也要谢谢你，但也恨你。”她的声音加重：“可你为什么一回来就要杀他，皇位！权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知道吗？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我真的很开心！”她语气变的有些急促：“原本你可以当你的岐王，而我则可以做我的女帝，这一切多好。”
“然而，当我真正见到你时，我却发现一切都变了。你变得陌生而冷酷，不再是那个疼我爱我的哥哥。陌生到我在你和他之间，果断选择了他！”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为什么吗？就在你将殒生蛊种入我体内的那刻，我就知道在你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工具，再也不是哪位你需要呵护的妹妹。”
说到这里，女帝的声音已经变得颤抖而愤怒。
她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而下，打湿了衣襟。她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化作泪水，流淌而出。
许久擦拭去眼中的泪水，女帝语气重归平淡：“如今，凤翔被敌军重重包围，歧国覆灭已是旦夕之间。放心，我会奋战至最后一刻。但在这最后的时光里，我只愿为自己而活。”
说完，她最后看了一眼灵位，离开了这间她最为熟悉和陌生的房间，走向只属于她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