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一直等寒鸦柒离开,寒鸦肆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丝毫不着急回去无锋,甚至在临走前,还在街边小摊上吃了个馄饨。
(寒鸦玖:还得是你……)
从他看见云为衫线索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云为衫是故意让别人把线索送出来的。
既然如此,他当然不着急回无锋。
难得出来一次,自然把多感受一会。
寒鸦肆想起暗室中新进来的那一批人,脑子里浮现的是她们惊恐害怕的脸以及颤抖的身体。
然而不管她们如何害怕,该经历的总是要经历的。
那些前面所有人受过的苦,她们原原本本都要承受。
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原本鲜艳活泼的女孩训练成心狠手辣的刺客,用她们的命为自己驱使。
一批又一批,仿佛永无止境。
寒鸦肆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已经厌烦。
人们总说,什么样的寒鸦就会教出什么样的鬼。
对于这句话,寒鸦肆之前从来不信。
因为在他心里,云为衫比他做得更强。
他远不及她。
然而今天看到云为衫送出来的线索,寒鸦肆才明白。
原来他们真的如此相似。
那张薄薄的纸上明明只写了只言片语,可寒鸦肆硬是从其中看出了云为衫从心中流露出的同样厌烦。
唇边不知道何时勾起,却更衬得他孤身寂寥。
罢了。
他们这种人,原本就不得善终。
不过,即使是拼尽所有,他也会维护云为衫到最后。
不死不休。
就当是他对她的偿还。
说起来,又何止是云为衫。
还有云雀。
那个笑起来眼睛总是弯弯的云雀。
当年如此凄惨的死在他们面前。
当她的尸体被带回来后,云为衫直接崩溃大哭,一度哭晕过去。
最后还是寒鸦肆把她带回去的。
面对云为衫的痛苦,寒鸦肆明明知道一切,却只能沉默不语。
这么多年过去,云为衫一直在追查关于云雀被杀的真相,可是寒鸦肆只能充当一个看客,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
他们原本就是无锋的附属,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谨言慎行是身为寒鸦最先学会的道理。
午夜梦回时,寒鸦肆总是很后悔那一天,如果他没有把云为衫带进无锋,现在她过得会不会更快乐一点,不会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时刻生活在恐惧和谨慎中,如同暗夜中见不得光的影子,卑微而可怜地祈求着一点亮光,最终只是徒然。
寒鸦肆一直陷入自己对过往的回忆中,一碗馄饨吃了很久很久。
直到小摊主人十分迟疑地走过来:“客官,不好意思,我们要收摊了。”
他神色不自在地指了指寒鸦肆面前的那只碗。
寒鸦肆这才恍然回神,猛地意识到天不知不觉都黑了。
他道了声抱歉,径自起身,想掏荷包付钱。
手摸索了半天,结果愣是没找到荷包。
寒鸦肆:“…………”
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荷包该不会是刚刚和寒鸦柒打斗的时候掉了吧。
那这也太尴尬了。
寒鸦肆不死心,继续在身上摸来摸去,关键是小摊主人就在旁边,面色迟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老板,那个,我荷包丢了,能不能……能不能……”寒鸦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连剩下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他语气磕磕巴巴,神色一瞬间不自在,颇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摊主人似乎也没反应过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寒鸦肆准备找找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做抵押时,小摊主人终于开口了。
他十分爽快地摆摆手,声线爽朗。
“不用了,客官,我认得你,你每个月的今天都会来我这里吃馄饨,已经算是熟客啦,这次算我请你的。”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很容易让人亲近起来的笑容。
寒鸦肆的动作一下子僵住,呆呆地看着小摊主人,仿佛傻了一般。
“客官,客官??!”他似乎被吓到了。
寒鸦肆心中满满的震惊。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这种话,寒鸦肆怎么能不惊讶。
小摊主人的语气,就好像他也是个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吃碗馄饨的寻常百姓似的。
他的心脏被狠狠触动。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自嘲。
这个善意的小摊贩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是个手中沾满鲜血的无恶不作之徒。
这份善意用错了人。
寒鸦肆受不起。
他对着小摊主人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就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心中想的是下次再来一定要给他加倍的报酬。
小摊主人看着寒鸦肆远去的身影,轻说了一句“怪人”,就专注收拾打扫准备收摊回家了。
家中还有等待着自己的妻儿。
今天他卖出了不少钱,想必可以买得起治妻子病的药了。
这样想着,他心情不错,不自觉哼起了小曲。
这个时辰,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了,这几年来,因为无锋的无孔不入,许多地方的百姓都是早早锁好了门窗,生怕在夜里出点什么意外。
他是为了给妻子赚药钱才一直待到这么晚,再加上今天寒鸦肆一直没走,同样耽误了时辰,小摊主人手中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嘴里哼着小调,心里想的是终于有钱给妻子治病……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小摊前,戴着一个破旧的斗笠,看不清眉目。
小摊主人有些犹疑,搓了搓手,道:“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样了。”
那个斗笠下的身影嗓音怪异,在黑夜中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我不吃饭。”
小摊主人这才松了口气,心道今天怎么一个两个都是怪人,他以为这个人是想来蹭座位坐的,十分热情地指着自己的摊位:“客官,那些座位都是可以坐的,你……”
他的话没说完,就看见面前带斗笠的这人缓缓抬头,一双如同野兽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我也不坐。”
“那,那你要干嘛?”小摊主人呼吸开始不规律,心脏怦怦跳,后背已经起了冷汗。
只见那人唇畔露出个残忍的笑,用极轻的声音缓缓道:“我要……你的命。”
“什……”么??!
他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眼前一阵寒光闪过,脖颈处后知后觉地传来刺痛,他伸手一摸,满手的血。
瞪大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如同恶魔的人,唇瓣开合几次,却只能发出含糊的嘶哑声。
颓然跪地,没了生息。
钱匣子被撞倒,哗啦啦的铜币倾泻而出。
铜钱,月色,落了他满身。
冷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