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他不信有人能无视这笔财富,且能冒着得罪周边富户乡绅之举,一丈地都不肯吐。做官的,真要是死脑筋不知变通,那这官是做不长久的,别看那些富户乡绅没有明面上的大靠山,可谁也保不准他们有零散的分于六部亲朋,遇事动点小手脚,就够远离天子脚下的地方官吃不了兜着走了。徐应觉圆滑的地方就在于,他深知治下百姓是如今帝党的逆鳞,当今考核地方政绩,最重要一点就是,治下百姓的生活水平,一地民生是否能自融自洽,他在与富绅公子来往间,并未因为钱财不足,而行苛刻百姓之举,用的是自身才能,和一点地方官的身价,来赚取两者之间的游刃有余。他不是贪官,却有着非常清醒的为官之道,并且两者之间一直能比较好的,保持着平衡。但显然,他这种为官之道,与崔闾是不能投的,都是聪明人,崔闾甚至都不用多说,他便知道在衙署买卖地契一事上,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余地了。只是多少还有点不死心,试图再委婉劝说一番,“崔大人,荆南地界有合西州近三个大,其间密林和无法耕种区占了一半,荒山秃地亦有三分之一,真正能用来开发的不过只一个合西州大小,你衙现今人不多,开荒费力,耕种亦无人力可驱使,难不成都空置着?且据我所知,您准备筹建的药林基地,培植期长达六年之久,或者小十年才能看到收益,那这中间的财税收入,你衙难不成全靠现在手中的银钱支撑?那盖的房子,和修的官道,处处用钱,江州那边虽与你为本家,但人家也不可能年年支应吧?”江州崔氏再与你亲,也不能这么当着冤大头使!身为一州主官,还是要有点为民谋利,为朝廷纳税的自觉的,除了给自家衙署留点进项的产业,其他多出来的土地山林,大可卖与有实力的富绅,尔后年年收产业税不香么?烂在手里的荒山野林,跟卖与人投资发展,造福乡里,哪样更能出政绩,这还看不出来?怎么就非寸土不让呢?崔闾笑笑,他当然不会现在就告诉他,荆南的所有土地,之后会全归国有,重掀国有土地归百姓,划分自留田与租赁田两种,前者绝户回收,也不得买卖的新农政。他要用行动表明,太上皇的新政不是失败了,而是一直在伺机而动。也正是这个时候,毕衡上门了,本来今天宴请崔闾,徐应觉是交待了门房不见客的,只不过毕衡身份特殊,门房那边还是找人进来报了一声,正巧这时候也到了两人谈话不欢的场景,徐应觉便借着毕衡下了台阶,笑着跟崔闾说要与他引见。崔闾捏着酒盏的动作顿了一下,笑着点点头,一副早闻毕大人清名,能得一见乃莫大荣幸之感。是以,等毕衡跟着徐应觉家下的仆从,进了花房门厅时,便见着一脸热情微笑迎上来的徐应觉,和坐着没动,却也表情温和,一派谦谦君子样的崔闾。徐应觉与他热情的见了礼,一副被他突然登门震惊到的模样,然后又笑着拉他上前,说要与他引见一人,接着,便见崔闾施施然的从坐位上起身,轻撩长袖下摆与他拱手见礼,“荆南崔怀景,毕大人有礼了。”毕衡揣着满腹心事,却在一见崔闾之下突然忘了个精光,他瞪着年轻版的崔闾,震惊哑然,然后跟见了鬼般的,劈声道,“闾贤弟?”这、这不就是他闾贤弟年轻时候的模样么?就是比年轻那会更丰神俊朗了些,更神采熠熠了些,更……更志得意满了十分、百分、千分。他一步跨近前,攥着崔闾的胳膊,用力道,“闾贤弟,救我!”旁边的徐应觉深觉荒谬,忙上前拉开他道,“毕大人,崔大人虽与那个崔大人,长相神似,可他们真不是一个人,江州的那位还在圣地里养身体呢!”毕衡犹疑的扭头看他,才又转了头仔仔细细的看向崔闾,尔后又后退了两步上下左右再看,终于像认清事实清醒了般道,“是了,人怎么会返老还童呢?那是神仙本事,又或者,只有那位能办到,普通人是没那等机遇的,我眼花了,对不住!”说着,他冲着崔闾拱了个手,神情一下子变得恹恹了起来,徐应觉接着他刚才求救的话问,“毕大人,您是发生了什么事么?”毕衡抹了下额上虚汗,眼神发花,看着桌上的酒壶,猛的拿起来对嘴灌了两口,饮的急还被呛了一下,这才脸红脖子粗道,“本官被贬了,现在已经不是和州总督了,呵呵呵呵……”他苦涩中带的笑里,隐有悲泣之意,“我不知道找谁说理去,想入京,可圣上给的旨上说,不许延迟去新衙报道,我便只能先往新就任的衙门里去,然后就拐道来了这里,想到我闾贤弟在荆南的事,就想来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被贬官的事里面,有没有他的手笔?结果,外蒲镇那边管待客来访登记的,居然说崔大人今天没空,哈哈哈,他居然没空见我!”一股墙倒众人推的悲愤感,还有种控诉崔闾见风使舵的意思在,崔闾在旁边听的挑眉,连徐应觉都惊讶了,一时间替崔闾辩解道,“可能崔大人是真没空吧?”毕衡拍击了下桌面,愤恨道,“现在真正没空的,应该是他崔怀景,崔闾一个江州总督,总不能越俎代庖的在荆南理事?他是来休养看病的,怎么可能没时间?他现在有的是时间。”徐应觉被他一噎,低头一沉思,觉得毕衡说的也对,现在整个荆南所有人忙的团团转,就只有江州来的崔大人不可能真忙,那江州来的通信箭舟一天一回,看着事事条理,不像有多少公事,紧急要处理到不能见客的地步。那就是找借口打发人了?江州崔大人这么势力眼么?旁边的崔怀景绕桌而过,拱手道,“徐大人有客到访,崔某就不打扰了,告辞!”毕衡这模样,显然是钻了牛角尖,崔闾觉得与其在这里听他报怨,不如等他冷静后,再寻时机见个面的好。徐应觉的事没办成,心里也不得劲,拱手与崔闾拜别,要亲自将人送出府,却叫毕衡一把抢了先,他被狠灌下去的两口酒熏的眼睛通红,上前抓住崔闾的袖子,喷着一嘴酒气道,“我跟你一同走,你是荆南府主,肯定能带我进去,我要去找崔闾……我要问问他……”崔怀景顿了脚步,长身玉立,声音清浅,“问他什么?问他是不是去圣上面前,告了你的御状?毕大人,各人心里都门清,何必呢!”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说完,一甩袖,在两人的怔愣中大步离开。第136章 接下来几天,外蒲镇那边总有人来报,说和州新任水利工程署总长毕大人求见。这个新衙看名字就知道,是专门为了修建水渠成立的,存在的年限以水渠修成的年限为止,挂靠的工部名下,总长最高衔设的是从五品,比之一府总督位生生降了两级,算是小惩大贬。虽没广而告之,连与韩元恺的交接都在沉默中进行,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毕衡被下调去修水利工事,很快便在就近几个州府传开了,基本幸灾乐祸的多,温酒设宴拍手笑叹,都说这下毕大人也算是求仁得仁,总算要实现毕生所望了。也无非是这些年,毕衡每年述职时,都要在京中到处述说着他的水渠引流之想,大家一起喝个酒念个诗也不安生,话头总能叫他绕到修渠便民之事上,好像就显得他忧民爱民似的,搞得大节下的扫兴没趣,早有人瞧他不忿了。可这不忿却不能当他面表现出来,哪怕心中厌烦,也得撑起脸皮来恭维他,谁叫人家的引渠设计图纸,得到了开武皇帝的认可呢!哎?人家也没举着这份荣誉,嘚瑟在表面上,就每回集会时,动不动的将话题往那上面引,都特么是官场上的老人精,当然得顺着他的话说道一番,然后焦点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他,回回如此,老生常谈了二十来年,直把人的耐心消磨光,再后来的饮宴,人家能避就不带他了。都是科考上来的天之娇子,凭什么老让人捧你的臭脚?花钱办宴的主人家,不是为你作嫁衣裳的,抢人风头也得看人家乐不乐意,所以,他在江州初见崔闾时,说他在朝中几无友朋,有的只是同派系的盟友,算不得知心这类的话,是不渗水份的真。一件念叨了二十多年,都没影子的事,早不知道被多少人嗤之以鼻了,也就是忌惮着太上皇的夸赞,怕当面喷他被盖个不敬君上的帽子,否则早有人怼他,实力配不上的痴心妄想,犹如纸上谈兵,最好收敛收敛,等事成了以后再炫等话。真心想做实业的,大多是那种默不吭声的,毕衡这种行事,也就欺了崔闾不知情,等后头临江别苑开业那次,与崔仲承闲话家常,无意扯到毕衡身上时,这才叫崔闾从与毕衡重聚起,就生起的违和之感,有了解释。就说,一个人在官场上经营了那许多年,怎么可能除了他这个二十年没见面的挚友,就再没其他能入他眼的友人呢?原来不是他人不入眼,而是他毕衡不能入其他人的眼,到现在崔闾都记得崔仲承脸上,那似笑非笑的揶揄样,有种撞破了上当受骗者,当面求实证的戏谑感。就一种,原来你也有识人不清,叫人忽悠瘸了的眼瞎样,霎时就破了他背后布局者的高人滤镜。但错有错着吧,正是因为这层滤镜的破碎,让京中崔元圭认为,凭他的智商,有能够与崔闾一较高下的能力,可以放心的与之进行后续合作。崔闾从没将这些事情,与太上皇说过,一觉没必要,二也是因为,论眼瞎的程度,他俩当不分上下,也就不用互相伤害了。可他万没料到,这个老家伙会如此为达目地不择手段,见走正规登记渠道见不到他,就干脆脱了一身好衣裳,扮成了来做工的普通百姓,领了工签进圣地中心。因为担心两个身份会客,总有错不开身的时候,他在圣地中心外围设置了岗哨,外蒲镇那边设了来访者登记点,每日由鄂四回递送会见名单,前几次毕衡都拖着徐应觉,以为能靠他进圣地中心,可他不知道,就因为有徐应觉在,崔闾才更不能见他。整个围起来,没动迁的圣地中心只三百平左右,除了一棵圣树和栅栏墙外,目测所及一览无遗,连藏都没处藏,是以,崔闾是不能叫人升起,见崔怀景而不见崔闾,见崔闾却不见崔怀景的疑惑感的。徐应觉与崔怀景交好,毕衡要见的却是他崔闾,两人共同求见,想也不可能得到他的许可。鄂四回从一日三回往里送请见贴,到后来三天才来一贴,半个月的坚持,终于不见了毕衡的身影,崔闾以为他放弃了,便不再让人专门守着登记点,只叫人注意着行止诡异,有偷摸感的那种人。皇帝承诺的开渠资金到位,毕衡不可能总将时间耗在他这里,为免双方翻旧账,他忍不住把人掐死或打死,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碰面,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情分。崔闾并不想用银钱拿捏他,开凿河渠,利在千秋之事,也是实实在在的为百姓办好事,早前虽生了不再支援其梦想之事,可后来与太上皇一番交心后,崔闾已经不将私人恩怨,加固在这等利国利民的大事上了。该支援的银两,他会一分不少的给,但那是他因为太上皇的关系,而惠及到的利民之举,不是因为某个人,某段友谊,毕衡在他这里,彻底没了分量。他继续在圣地中心处理两州公务,早上处理的是荆南事宜,因为衙署人员不满额的关系,许多事情需要他亲力亲为,比如规划百姓生活区、商贸集会区,还有划定官道走向,避开鹜术药物研究中心,将之列为禁行区域,等等,连暂时从合西州借调来的胥吏,都跟着忙的脚不沾地,他更是累的闭眼就着。等到下午,江州的公务会随船交接,他再处理那边的紧急呈条,由腿脚利索的乌丛当跑腿的,来回游窜在漓水河码头与圣地中心两处,猴似的眨眼就没。如此两三天的,再有太上皇派来的人一日一汇报的打着岔,叫崔闾很快便将毕衡忘在了脑后,忙碌之后的放松时段,就似往常般,会跃上圣女曾经呆过的合欢房内,放空脑子发呆。坐高望远,是他最近偶尔闲时常干的事,太上皇出门也近一月了,虽每日仍有信来,信上仍琐碎事念叨的人头疼,可纸中所言毕竟不抵真人在前,他一边派人接收着从深山林里迁移出来的小族群众百姓,一边在心底计算着太上皇应当归来的时日,让近日在外蒲镇上行事的人,将得到消息,从四面八方赶来做生意的新巧物,留意些买下来,等太上皇归来之日,好做了一齐来犒劳他们这一群出去办差的人。正想的入神,人也昏昏欲睡的,就听一声炸雷似的声音响在圣地中心处,“崔闾,你出来,若你再要躲我,我……毕某就立刻自裁于此。”说着声音沉痛似控诉,“你我相交三十载,不过分离几月余,怎地就到了对面不识之地步?到底是你于我有愧,不敢直面于我,还是这中间有人刻意在挑拨离间,叫你我情分生疏,渐生仇怨?你总要与我个机会说一说,顺便也解了我心中疑惑吧?这样躲着不见面,既越发显的你心虚,更坐实了我心中猜想,我有如今下场,难不成真的是你在从中作梗?崔闾,你出来,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崔闾坐在并不隔音的合欢房内,听着他逻辑不通的狗屁言语,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忽然觉得选择不与他见面,竟是从未有过的正确决定。他现在就手痒痒的想打死这个毕老货。怎么敢呢?竟然还敢这样指责他。圣树底下迅速围了一圈人,鄂四回捧着一沓文书,愕然的看着一身补丁衣裳的毕衡,扭头与守门的人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你怎么看个门都看不住?”那人也委屈,且莫明其妙的,“他说是来打扫院落的,我看他穿的普通,跟近日常出入这里的工匠差不多,就没盘问,哪知道……”鄂四回先将文书摆到崔闾常办公的案桌上,然后才冲着毕衡道,“毕大人,我们大人不在这里,您若有事,且稍后再来?容我去寻寻人?”毕衡却不理他,只眼睛盯着树腰上的小屋子,脸色黑红交加,“崔闾,我就想问一句,是不是你新招的那个幕僚,刻意离间了我俩的感情?我可是听说了,自我走之后,他就出现在了你身边,与你近乎行影不离,你信重他,任用他,事事听从他,他定是说了我什么,才叫你……”鄂四回脸色微变,手微抬起,便想将人砍晕拖走,却不料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声响,“毕衡,你这招极蠢,如此言语,颠倒黑白,就为了激我出面?”树腰上的合欢房门悄然打开,露出一张红润健康的中年人面容,那是恢复成本来面貌的崔闾,冷冷的垂眼盯向毕衡,从鼻腔内冷哼出声,“倒是我小瞧了你,竟然如此自降身份的,与普通百姓混做一堆,别说,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挺合适贴身的。”毕衡面容一下子青紫了起来,他赤红着双眼死死瞪着崔闾,嘴唇颤动,涩声艰难道,“你果然是刻意躲着不见我的,如不是我那番言语激你,怕是你要一直搪塞我,回避我,闾贤弟,为何?便是判了斩刑的罪人,也该知道个死罪原由,你总要让我明白为什么?”崔闾顺着扶梯下来,鄂四回上前扶了一把,叫他顺利落地,尔后,他踱步来到毕衡面前,敛眉望向他,“你心里清楚,又何必来存侥幸之心?毕衡,从我为你筹谋之事落了空时起,你就该知道,有些事一去不回头了,更何况内里还牵涉了多条人命,我不信你想不到。”毕衡嘴唇动了动,气势稍减,低声道,“那都是意外,我也不想的,闾贤弟,我去信给你解释过了,你难道没收到?”崔闾嘴角牵强的笑了一下,“我收到了,我也给你回信了,信中说的很清楚,此后各分南北,再不相干,难道你也没收到?”毕衡面皮抽了一下,不肯信道,“就为了计划落汤?我们可以再筹谋啊!”崔闾愣了一下,用奇异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才道,“所以,我那么多条人命填进去的事情,就不算了?我的部曲,我那被你骗的团团转丢了命的次子,还有当时千请万求,愿意跟你走一趟的百余商户家的损失,都算了?”轻飘飘的一句再筹谋,就可以把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了?一个说法都没有的,你就想过去了?毕衡急促的喘了一口气,心中一横,仰了脖子道,“你若要算账,我这把老骨头赔你就是,崔闾,我以为大丈夫当不拘小节,便是看在当初我襄助你坐上江州总督之位,你也不该如此对我,你忘了当时王听澜和武弋鸣他们对你苛刻的样子,全是我从中替你斡旋的么?是我引见的你入的北境党,是我让他们对你放下了戒心,也是我给陛下去信,以性命保举的你,崔闾,你这么过河拆桥,就不怕受人指摘、斥责?”崔闾在他说话时起,便定定的看着他,等他终于一口气将话说完后,才点头道,“我总算明白了,你这些年,为什么钻营来钻营去的,连个修渠的起动资金都拉不到了,更别说在京中经营人脉,结交友朋了,你这样人,活该没人肯结交。”倒打一耙的本事,令人望尘莫及。毕衡哽了一下,依然嘴硬道,“只是一些下属,至于令郎,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没有做好看护责任,可他那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我的话他不听,我也没办法,你不能将他们的性命怪到我身上,我也派了府兵去找人的,只是那帮沙匪太厉害了,我的府兵也折损了好些,我尽力了,只是这些话说来好似推卸责任,我便埋在了心里,不曾想,还是叫你因此与我生了嫌隙,闾贤弟,你真的误怪我了。”崔闾叫他这辩解辩的眉头直跳,背着手来回转悠,以散心中郁气,半晌方道,“这样说来,我不但不该歪怪你,还应与你更比从前亲近?毕衡,旁边有水缸,你去照照!”简直不要脸!毕衡被他连名带姓的,叫的脸色青紫,正张嘴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乌灵从远处来了,她和凌嫚挽着手,身后跟着大方步过来的徐应觉。从外蒲镇会客登记点没了毕衡人影后,徐应觉再请见崔怀景的贴子,便三五日的能成一回了,今日早晨办公务时,鄂四回拿了他的贴子来,崔闾觉得今日似没大事,便应了他所请,允他进圣地中心相见。没料叫毕衡这一搅局,他让忘了时辰,再加上徐应觉也提前了半个时辰,遇到乌灵,便跟着她进来了。他意外的看着毕衡,拱手道,“毕大人,您这是……”一看这打扮,就不是按正常程序进来的,这可真是千万百计了,再看崔闾脸色,显然对他这行止,非常有意外,且排斥。徐应觉真正与崔闾没见过两回,但认得,他立即拱手行礼道,“崔大人,这徐大人见您心切,若有行止不当处,你海涵,且听说您二人乃几十年的忘年交,便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楚,也省得他无头苍蝇般在外盘桓,坏了您的清誉。”崔闾呵一声冷笑,“合着本官拒不见客,倒是有罪了?徐大人,你应该听过年前那场海盐之争吧?你觉得本官不该生气,不该追究?还有这中间折去的人命,哦,你大概不清楚,我还折了一个儿子在和州,如今他说不该怪他,我就不能怪了?有这个理说么?”徐应觉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扭头望向毕衡,震声道,“毕大人,您可没说将崔大人的儿子给折进去的话啊?这不是……”诓我这个老实人么?毕衡不吭声,抿了嘴跟锯了嘴的葫芦般,只眼睛盯向崔闾,嗡声嗡气道,“我既来了,便随你处置,只要闾贤弟能将气解了,之后在修渠注资上不与我为难就行,闾贤弟,你非要与我就之前的事情论罪责,我认,我都认,只要你别在银钱上……”他一副忍辱负重样,好像是被逼着认下了之前做下的所有错事,就为了之后修渠能顺利进展,一为全心为公样,叫不知道内里详情的徐应觉,又生了不忍之心,觉得好像他也没犯什么大错,一时面上颜色又和缓了。“怀景兄在么?麻烦崔大人让我进树屋里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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