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鹤年铁口神断,扬州知府石茂华不久前收到调令——荣升山西按察使。
交接完工作,石茂华设告别宴,请了扬州的同僚、朋友,给晏家父子也下了请帖。
他这个调令来得突然,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
可晏鹤年见他的第一眼,就恭喜他即将高升……这么灵的,想不服都不行啊!
除了晏鹤年,高邮县令曾博山、汪氏族学的山长李开先也是被邀请的宾客。
四舍五入,晏鹤年和曾县令、李先生平起平坐。
此时,晏珣提醒:“运河又不是我修的,你要下扬州我管不着。但李先生届时也在,你去秦淮河卖艺,可别被他逮着。”
……先生,好巧!来都来了,不如一起?
场面太精彩。
汪德渊自信满满:“我卖艺不卖身,何惧之有!”
晏珣就不劝了。
他知道有的名妓请人画自己的春宫秘戏图,以传扬艳名……
但汪德渊画的那些火柴小人,连五官都可以忽略,着重姿势,真的有人请?
啧。
除非看上的不是他的画,而是他的人。
和汪德渊说好之后,晏珣就背着书篓回自己家。
书篓里有一只肥嘟嘟的玄猫。
现在天气冷了,在学堂里写字都觉得手冷,把乌云带上,时不时撸一波可以暖手。
都有猫了,还要什么女人!
晏鹤年已经回到家了。guxu.org 时光小说网
自从石知府高升的消息传出,晏家就时常有客。
城中富户派人来找他堪舆相面,求问走哪一条道可令家族更进一步;
曾县令找晏鹤年,问自己什么时候高升;
沈师爷也想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反过来请曾博山做师爷。
今日来的却不是贵客,而是小蓬莱的说书人。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肚腩弹来弹去。”说书人拍了拍弹性十足的肚皮,念念有词:“这《盗帅夜留香》还能继续灌水,晏兄真的不写下去?”
这段时间,他靠说这套书,挣了不少茴香豆。
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
晏鹤年笑道:“你可以说第二遍,总有没听过的,或者去扬州说也行。”
说书人唉声叹气:“故土难移,故土难移。”
外面的咸鸭蛋哪有高邮的好吃?
他才不去呢!
见晏鹤年实在不肯继续灌水,他只能遗憾地告辞。
不过经过这次说书,他终于悟了。
自己写书多年之所以扑街,就是不够黄啊!
从今往后,请叫他菠萝山,外面黄里面更黄!
晏珣在门口跟说书人打了招呼,进门后问父亲:“又是来让你灌水的?你说好不再写了。”
如果为了写书挣钱,他有很多选择。
四大名著中《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已经成书,《西游记》也有人在写,他可以把《红楼梦》撸下来啊!
虽然完整复刻《红楼梦》有难度,为了挣钱还是可以试一试。
但,这不是耽误学业嘛!
现在已到年底,过了年就是紧张备考!
时间宝贵,除了推不掉的事,其余一切为科举让路。
晏珣已经在心里为父亲制定了一个“悬梁刺股”的计划,暂时不说出来……
怕爹吓坏了,趁着下扬州跑路~~
晏鹤年再三保证:“不写了!要不是为了撇清海盗的嫌疑,谁耐烦写书!有这时间,干点什么不能挣钱!”
凭他的本事,要不是儿子拦着,江河湖海哪里去不得!
做个厨子都比小说好啊!
但作为一个好父亲,他只能顺着儿子的心意、帮儿子实现大大小小的心愿。
他拿出一篮子包装精美的香皂,笑道:“阿桂嫂做的,加了妇人梳头的桂花油,闻一闻香不香?这次带去扬州送人,做些宣传也好。”
晏珣接过篮子,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扑鼻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这个好!之前做的肥皂有些怪味,定价高了卖不出去,定价低了又亏本。“
普通百姓生活节俭,洗衣服用草木灰;煮一锅皂荚水,就可以全家轮流洗头。
所以,肥皂的目标客户还得是中层以上的人家。
如果用精油做香皂,提炼精油成本又过高,没想到最后还是阿桂嫂有办法。
父子俩商量着带些桂花皂和新印的《盗帅夜留香》,再加几幅晏珣亲笔画的工笔图,作为送人的礼物。
他们本来就不是富贵人家,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送的就是心意。
请邻居张婶帮忙投喂乌云、照应门户,晏珣和父亲要下扬州了。
男人嘛!总有些推不掉的必要应酬。
下扬州依然是走水路。
汪德渊早早到了码头,兴奋地指挥平安搬行李,“仔细些!都是贵重颜料,掉河里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平安一边小心搬东西,一边说:“哥你卖了我吧!中午卖,跟着你早晚得出事!”
哥要去扬州卖艺,想想就离谱!也不知怎么说服爹娘的!
一旦出事,挨打的还不是自己?
做养子命苦啊!
见晏家父子到了,平安赶紧过来:“晏大叔好!晏哥好!我家爹娘说,这一路劳烦两位了。德渊哥哥虽然脾气大,但心地善良、为人仗义,请你们多担待。”
“没什么劳烦,汪三老爷客气。”晏鹤年寒暄。
平安接过晏鹤年的背囊,口里不停:“必须的!说来话长……”
“平安!你就不能说我一点好的?”汪德渊咬牙切齿,“等着!我早晚卖了你!”
他才不跟平安计较,大人不记小人过!
想到此行的目的,汪徳渊又期待地问:”晏叔叔,你看我这回下扬州能扬名吗?”
晏鹤年肯定地说:“能。”
听他这么一说,汪德渊兴高采烈,晏珣和平安同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平安:……哥哥不会真的成了春宫圣手?
晏珣:……便宜小弟不会把自己卖了吧?
一瞬间,他们都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彡彡訁凊
上船不久,就听见打篷的冷雨滴滴嗒嗒,似乎更添了几分不祥和萧瑟。
晏鹤年皱了皱眉,拿出常用的三枚开元通宝起六爻卦,半晌后沉吟不语。
船外雨声嘀嗒,加上欸乃的樯橹声,船夫“靠塘来,靠下去”的呼声,营造了一种如诗如画的意境。
船内的汪德渊看着仙风道骨的晏鹤年震惊不已,小心翼翼地问:“晏叔叔,可是船夫有不妥?”
莫非,他也有吃馄饨或者滚刀面的一天?
晏珣狐疑地看着老爹装模作样……
说真的,他到现在还搞不清爹究竟是神棍还是神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