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里出的问题?”我问道。
“一开始调查尸体失窃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其实是没有方向的。准确的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意识这是一起灵异事件。”说到这里,任永海停顿了一下,“直到......”
“直到?”
“直到你告诉我停尸间里的那两个血手印!”任永海扬起手来,在方向盘上做了一个向下虚劈的动作。
他接着说道:“我们的思路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被局限住的。试想,既然小鬼是从外面窗户爬进去的,那么指使它的人多半是来自外面,如果是医院内部人员,何必多此一举呢?”
“所以,我们被误导了,那具尸体真的是被小鬼偷走的吗?”任永海留下一个疑问。
“甚至说,尸体真的是在一个密室状态丢失的吗?”我的思路豁然开阔。
诸多问题摆在眼前,我们两个思考着脉络,一时都没有说话,车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片刻,我眼前一亮,一张脸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我扭头看向任永海,正好遇上他的视线,似乎他也想到了什么。
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那个看门人!”
“没错!”任永海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前方,打了一个响指,道:“现场只有看门人和王波两个人,按照正常的办案逻辑,是怎么都不能漏过这个人去的。”
“只是我们一开始就被停尸间上锁、来自后院的血手印和2分钟的停电时间所误导,犯了和警察一样先入为主的错误,在有意无意间,遗漏这个关键的人物。”
我接着说道:“不管这个事情跟他有没有关系,我觉得我们都很有必要再去医院一趟。”
任永海点点头没再说话,驾着车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附近,已经是晚上12点左右,在医院周围随便找了家饭馆,草草吃了点东西,我和任永海又来到了停尸间。
医院的停尸间位于偏僻的角落,一条长廊将它和其它建筑连接在一起,这里原本就人迹罕至,到了凌晨时分,除非了有医护人员送过世的死者过来,否则就完全没有人烟。
远远的看去,只有走廊尽头的值班室还亮着灯。
我和任永海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脚步声在分外寂静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的清晰。
似乎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我和任永海刚走到值班室的门口时,看门人就拎着一串钥匙走了出来。
看到是我们俩,他还愣了一下,随即扬了扬手里的钥匙,笑道:“我还以为大半夜的,是有病人过世了给送到我这里来,没想到还是两位警察同志。”
虽然之前打过交道,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名看门人。
他大约四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套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脚上是一双有些裂口的人造革皮鞋,能看到有些修补的痕迹,显然是穿了多年。
脸上挂着卑谦的笑容,五官平凡,长着一张朴实的大众脸,典型的四十多岁朴素老实的劳动人民形象,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过来之前,任永海让市局的朋友特意找医院人事部,调阅了一
下这个看门人的人事档案。
虽然过程有些麻烦,毕竟大半夜的,人事部的人都已经睡下来,不过最后还是拿到了他的档案。
他叫劳幼鑫,今年四十三岁,本市农村人,家在大生村三组。
这个人是初中文化,在医院的停尸间已经干了十一年,别小看这个工作,好歹也是医院的正式职工。
虽然天天跟死人打交道,但是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工作轻松工资不低不说,五险一金样样不缺,换个办公室白领给人家,人家都未必肯换。
据人事部的人说,劳幼鑫是医院的老职工,是个好脾气的人,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赌博的恶习,而他本人对自己的岗位也很满意,对待工作认真仔细。
唯一有一点,他这个人比较迷信,平日爱烧个香拜个佛。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事,甚至都算不上缺点,毕竟人家干的工作就是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烧香拜佛求个心安,也是人之常情。
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外面打工,小儿子则在本市一所大学念书,老婆平日就在家里打理田地。
也难怪警察轻易就放过了这个嫌疑不小的人,光是看他的资料,几乎就可以洗脱他的嫌疑,没有人会把他和偷尸体的贼划上等号。
“眼前这个中年人,真的是尸体被窃和王波一家三口灭门血案的幕后真凶?”再一次的接触,劳幼鑫给我的印象也十分吻合档案上的描述,我一时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哎,都是工作,上面逼得紧,我们也是没办法,老哥受累,给开个门,我们还要进去看一下。”任永海拍拍他的肩膀,打了个哈哈道。
“应该的,这尸体被偷了,我们院领导也是急得上火,同志你是不知道,打从尸体失窃起,那家属是天天来我们医院闹啊,赔偿的数字就是谈不拢。”劳幼鑫也没在意,走到停尸间门口,一边打开锁,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趁着他背对着我们,任永海扭头看了我一眼,眉毛朝劳幼鑫那边一挑,问我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凝神打量了一下,扭头朝任永海摇摇头。
劳幼鑫就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丝毫阴气,我没有任何发现。
停尸间的门很快就打开了,劳幼鑫伸手按了一下开关,房顶的日光灯闪烁了几下,很快就亮了,将整个停尸间照得纤毫毕现。
“警察同志,你们忙吧,有什么事情就喊我一声,我就在隔壁。”劳幼鑫抽身让出门口,留下一句话,转身就回到了值班室。
目送走劳幼鑫,我和任永海走进停尸间,再一次搜索了一下这个现场,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现场除了那两个只有我能看到的血手印,并没有留下其它痕迹。
“林坤,会不会是我们的推理出错了?”任永海绕了一圈,走到我的身边问道。
看过劳幼鑫的档案后,他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也产生了怀疑。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个有着和谐家庭、稳定工作,而且在停尸间一干就是十一年的中年人,会跟尸体被窃的事件扯上关系。
如果偷尸体的是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不偷,偏等着偷这具,总不可能
人家干十一年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具尸体,这说不过去。
至于指使小鬼杀了王波一家三口,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我也说不上来,劳幼鑫身上没有阴气,看起来就是普通人,但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摇摇头,皱起眉头,走到之前发现血手印的窗口,打开窗,向外面看去。
窗外就是医院的后院,窗台和自行车棚之间隔着一小块空地,车棚过去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再过去,就是整个医院的围墙。
这里是医院最角落的地方,围墙上虽然开着大门,但是平常也没什么人进出,大门上挂着一把铁将军。
我的目光越过围墙,落在外面。
相比医院的僻静,围墙外的那条街道虽然谈不上热闹,但绝对不是人烟稀少的地方,现在已经深夜12点多了,外面街道上的灯光不少。
不过那些路人恐怕也不会知道,隔着一个围墙和小院落,就是医院的停尸间所在地。
在正对着医院后门的地方,有一个硕大的招牌挂在那栋建筑的二楼位置,上书:快客24小时便利商店。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块招牌上,良久,良久,忽然心中一动,找到了某个关键的地方。
“任警官,我们一直在追查是谁偷走了尸体,却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我回过头来,对任永海说道。
“什么?”任永海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走回到冰柜边上,看着那个032号冰柜,说道:“这个环节就是,尸体,是怎么被送出医院的。”
“尸体在零下9摄氏度的低温环境里被冷藏了二十多天,早就冻成一根冰棍了,就算它是被小鬼偷走的,小鬼能隐匿自己的身影,却没办法隐匿尸体。外面遍地都是监控,可没停过2分钟的电。”我继续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任永海凝神思索了一下,有些恍然道,“医院监控的信号中断时间只有2分多钟,也就是说,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这段时间内。而第二天早上第一波进入停尸间的人就发现了尸体被窃,也就是说幕后的人可能只来得及偷出尸体,却来不及运走尸体。”
“是的,当时尸体很可能依然在医院里!”我总结道。
“但是有没有可能是小鬼操纵是尸体,伪装成活人,从大门口离开医院的呢?”任永海提出另一种可能性。
我摇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当晚停电的只是停尸间这部分,医院其它地方的监控都正常。且不说小鬼能不能操控冰棍般的尸体,就算可以,那具尸体僵成那个样子,只要它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是个人能都看出异常来。”
“而且!”我扭过头,指了指窗户外面的后院,续道,“这里就有出口,偷尸体的人没理由舍近求远。”
“你的意思是,尸体是从后院大门出去的?”任永海的目光在后院来回扫了两遍,说道。
“没错,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我点点头。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接下来嘛,我的目光越过围墙,落在快客的招牌上。“下一步,我们先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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