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红布口袋就在不远处时,我飞快得将它抓入到手中,将古镜连同青烟一起塞了回去。
“林坤,怎么样?你......你倒是说说,它究竟是个什么年代的物件?”
徐多宝见我的面色不对,话语也变得磕巴了起来。只是,他的脸上依然是期待的表情。显然仍在关心这面古镜的价值与来历。
“这是一面汉代的琉璃八宝镇魂镜,的确是一件无价之宝!”
“哈哈!它还真是宝贝啊?”徐多宝倒腾古董又不是一天了,我的话刚一出口,他就大笑了起来。
不等笑声结束,徐多宝就将一个大大的红包送了过来。
“林坤,你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我本来应该重谢你的,可我娘上月生病住院,花费了不少银子,这两千块钱,你别嫌少就先拿着吧。”
我瞥了瞥徐多宝送来的红包,再瞅瞅他的脸,无语地摇了摇头。
徐多宝看到我摇头,顿时就急了,急切道:“兄弟,哥哥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你等着,等我把这物件出手,一定再包个大红包给你,我知道两千块是少了点儿,可哥哥现在手头紧啊。”
“老徐啊!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叹了口气。
说实话,这也就是徐多宝,要是换做旁人,我也就笑纳了他的两千块钱,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我俩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更何况他现在身处异乡,同是宦游人,现如今他收了这么个东西回来,要是我不拉他一把,这飞来横财马上就会变成飞来横祸。
“误会?你说!你想要什么?”徐多宝一脸困惑地问。
“老徐,我拿这两千块钱买你个消息,怎样?”
“消息?”徐多宝只一愣神儿,便拍着胸脯爽快地说,“成!只要不是打听你嫂子的生日,别的我都告诉你,而且还不用你拿钱。”
“你能告诉我,这镜子是怎么来的吗?”
“镜子是怎么来的?”徐多宝听了我的话,不由得挠头。
徐多宝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在这个行当里,贸然询问别人东西的来历是一件坏规矩的事儿。
“嗨!我就告诉你吧。”徐多宝犹豫了一阵,还是冒出了这句话,显然他做出这个决定,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其实,也没啥可隐瞒的,这是从乡下杂货店里收来的破烂。”
“乡下杂货店?破烂?”
别看这面琉璃八宝镇魂镜是给死人用的东西,可它毕竟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古董,更是一样不可多得的宝贝。
这样讲,并不是说它的价值,而是在说它的用途。虽然镇魂镜在历代古墓中也有出土,可它们不是镜身锈蚀,就是阵法不全。等到明清之后,道法进一步失传,这种器物便只有装饰的作用,不再拥有实际的意义了。
“对啊!我是从胜利乡福全村的杂货店里花三百块买来的。”
“三百?”我瞪大了眼睛问。
“是啊!我给他这些钱,那哥们儿还乐得屁颠屁颠儿的。”
徐多宝显然没意识到自己买了个大麻烦回家,还在那里洋洋自得地说,“他以为这东西是现代做旧的玩意儿,值不了几个钱!要不是他认得镜面的那块儿琉璃,恐怕就白送我了。”
“老徐,你的运气可真好啊!”我叹息着点头,却把徐多宝说的地名牢记到了心里。
徐多宝不知死得向前靠了靠,又贴在我的耳边低声说,“林坤,你不会跟着地名,就能找出一座汉墓来吧?”
“老哥,你看我象是盗墓贼吗?”我摇摆着脑袋微笑着回答,“再说
了,这镜子上面半点泥土都没有,也不象是新近出土的物件。你说,我到福全村去能找到什么?”
“这倒也是!这镜子是我三个月前收来的东西。”
徐多宝的话说得很随意,可我听完却变得有些紧张,“三个月?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把它拿出来?”
“这可怪不得我!当初,我把镜子收回来,就想要找你来着。可出版社却刚好组织我们出去采风,这一走就是一个来月。等我回来,老娘又生病住院,所以事情才拖到了今天。”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徐多宝这几年一边经营着古玩店,一边写起了网络,据说,他的书还很畅销。
听完徐多宝的这番讲述,我的心情却变得比先前更加沉重,我见过徐多宝的老娘,那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待我犹如子侄一辈,关爱有加。
“兄弟,咋了?你今天心里像是藏着什么事,让哥哥的心里老是感觉不安生啊!”徐多宝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既然徐多宝问到了这里,我也就不想再做隐瞒了,“老徐,你知道这面镜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不过,听它的名字蛮吓人的,想必是道士们故弄玄虚的法器吧。”徐多宝倒腾古董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通过琉璃八宝镇魂镜的名字,也能大概知道它的用途。
只不过,按着现代人的观念,这些都是古人瞎诌出来的事情,根本就不可信。
“那好吧!我跟你讲讲这面琉璃八宝镇魂镜的来历和用途。”这么说着,我把手向着桌上的红布口袋指去,“老徐,你看过古镜后面的铭文了吗?”
“看了,没看懂。”徐多宝爽快地回答。
“那是段有关七王之乱的记述。”我的话只一出口,徐多宝就随声应承,“这我知道。汉初分封各地的同姓王,在景帝年间由于晁错削减他们的属地,便发动了集体叛乱。那时候天下大乱,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那七王当中,楚王刘戊的事情,你也知道吗?”
“楚王刘戊?”徐多宝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徐多宝的表现,我一点儿都不吃惊。毕竟我要说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见诸于正史典籍。
根据记载,楚王刘戊战败被俘。按着当时的惯例,叛乱的王侯只会被贬为庶人,并不会害及性命。可刘戊却性格顽扭,在押解回京的路上,用青龙发簪刺腕自尽了。他自个想不开自杀了不要紧,偏偏他的自杀引起了手底下一票死忠粉的愤怒,各个都咬牙切齿要为他报仇,对景帝更是恨之入骨。其中就有一个姓云的将领,追随刘戊出身入死,听到刘戊死讯,义愤填膺,竟然也殉死去了。据说,他死去时鲜血流干,整个尸骨抽成了一条干尸。
后来入殓时,这个姓云的尸体暴起尸变,当场咬死了所有为他进行装殓的宫人,趁乱逃离了墓地。
为了这件事情,景帝派出了大量兵马,四处缉拿这个尸变的僵尸,换来得却是各地不断传来有人被僵尸咬死的消息。
直到后来,有一个方士带回了他的尸体。
他告诉景帝需要以活人活牲殉葬,并给了景帝一面八宝琉璃镇魂镜,这才让僵尸安安分分得入了葬。
徐多宝听完我的讲述,整个人的表现都不对了。
他的面色惨白,身子斜倚到了沙发上面。当他再开口说话时,声音变得沙哑,可舌头却象是打了卷儿,“你说得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块八宝琉璃镇魂镜,现在就在你的面前。”我回答道。
“老弟,咱们哥俩可是,可是多年
的交情,你可别骗我,老哥可经不起,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徐多宝看着八宝琉璃镜,话都说的不利索了。
这也难怪,原以为白捡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受得了这个打击的人可不多,徐多宝现在的表现还算不错了。
“这在镜身上的铭文当中有记载,而且,你家中所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那分明就是怨气作乱。老徐,你做古董这行也不是一天了,想必你也明白。”
“是!我养的狗死了。幸好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嫂子回娘家去住了。我回来之后,家里也是出现了很多异常,还有我娘曾经过来帮我看过几天房子……她,她的病会不会也是因为……”
说到这里,徐多宝用力地咽了口唾沫,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
“林坤,你说!有什么办法破解吗?”徐多宝紧紧抓着我的手,紧张道。
“破解的办法……”我沉吟着回答,却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这倒不是我不想告诉徐多宝应该怎么去做,而是我之前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不得不多加几分小心。
“我把它丢掉,怎么样?”徐多宝突然问。
“丢掉?恐怕不行?”我思忖着摇头,把目光看向徐多宝,“老徐,这可是件价值连城的东西,难道你真舍得吗?”
“我当然舍不得,可咱也不能把它留在这里害人啊?”
徐多宝忽然一拍大腿:“哎呀!我真是个笨蛋。那个卖东西的家伙一定是知道的,我还以为自己拣了个便宜!他一定知道这是个祸害,才把它贱卖了。”
我不否认,事情的确有这样的可能。在古董行里,有嫁祸的说法。当人收到诡异、或是不吉利的东西时,可以通过买卖将原本施加到自己身上的诅咒转嫁给别人。
“老徐,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想把它卖掉。可......可我真得不想害人啊。”徐多宝面色煞白地回答。
我虽然不想过多插手旁人的事情,可徐多宝的事我却不能不管。沉吟了片刻,我便低声说,“老徐,你信任我吗?”
“信任!一百个信任。”徐多宝忙不迭地点头,“林坤,帮帮我!只要你能帮到我的忙,我就把它......你要什么我都给!”
我听得出来,徐多宝本来想说,要把琉璃八宝镇魂镜送给我。只是这话到了嘴边时,他又觉得这是在害人,便把它咽了回去。
我想了想,把徐多宝方才放到茶几上面的钱又推了回去:“老徐,这样吧!咱俩写个字据,这面镜子就算是我买你的。”
“买?”徐多宝瞪大了眼睛询问。
“嗯!破灾有破灾的规矩,这东西送是不好使的,必须要买卖才能消灾解难。”
“林坤,你的意思是说……”
“不要说了!”不等徐多宝把话说完,我就将他的话打断了,“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情,你知我知便可,若是让天地也知道了,那可就不灵了。”
“好!我懂,我懂。”
按着我的要求,徐多宝写好了售卖的文书,我俩又像模像样得在上面签字画押,盖上了各自的印章。做完这一切,这面琉璃八宝镇魂镜名义上就更换了主人。
为了让徐多宝安心,我并没有提出带走古镜的要求。毕竟他家里的事情还没解决,我就把东西拿走,哪怕关系再好也说不过去。
回去的路上,我还在想着徐多宝这个镜子的事情。
这徐多宝刚收了镜子,就接到出版社的通知让他去参加采风,难道事情当真就这么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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