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一声。
普姆达娃在虚空里消失不见。
刹那后,竟然又重现在崖缘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阴笑声环绕在我的耳边。
但是她的身影却仿佛风一般飘忽不定。
我的眼睛很快就眩晕起来。
“普姆达娃,你别再装神弄鬼了,你不是要找我报仇吗?今天我们就来个了断!”
“哈哈哈,林坤,了断?我可不想跟你了断,我还要与你长相厮守,颐享天年,呀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普姆达娃刺耳的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你别做梦了,我一直在玩弄你的感情,你不会真的相信我会爱上你吗?实话告诉你,我对你真的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除了厌恶你,就是可怜你,你实在太可怜了,可怜到什么是爱都不知道!”
我故意言辞刻薄,为的就是彻底将她激怒。
“住口!”普姆达娃一声历喝,“你给我住口!”
“哈哈哈,普姆达娃,你别做梦了,从头到尾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实话告诉你,即便是雪媚和绿瑶,我至少还有一丝怜悯和不舍,但是对你,我真的一点点同情也没有!”
“你给我住口,我要杀了你!”
突然,一道寒光扇了过来。
如风一般,又如电一样。
风雷阵阵。
我不寒而栗。
急退。
就在这时,一旁蛰伏的程逸芸出剑了。
程逸芸的一剑,势如破竹,迅如闪电。按道理,正常人在这种环境下,猝不及防,根本没有办法躲避,但是普姆达娃竟然轻松避开,只是缓缓一跃,已经跳出了程逸芸的剑尖攻击的范围。
“哈哈哈,就凭你也想杀我吗?”普姆达娃一阵狂笑,“我乃是圣母,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也想杀我么?”
我和程逸芸目光紧锁不放,接着同时相视大笑,“哈哈哈,圣母?真是好笑,你生了一个怪胎,也好意思说是圣婴,普姆达娃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笑得跪了下来,对程逸芸说道:“逸芸,你觉得她像是圣母吗?”
程逸芸也笑得前仰后合,以剑支地,狂点着头笑道:“就是说啊,你那个圣婴,不不不,怪胎,已经死了,就连那个老喇嘛的妖魂也被我们灭了,你这个圣母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哈哈哈,随你们叫嚣吧,反正你们很快就会成为死人了,就让你们一同为我的圣子陪葬吧!”
普姆达娃忽然面色一沉,一双眼睛变得血红血红,龇牙裂目,血管在眼球上暴涨、凸起。
同一时间,程逸芸的面容变得无比地冷酷,由跪姿改作立势,将剑挡在身前,蓄势待发。
普姆达娃一声长啸,一个翻腾,双足离下方险漩恶礁,足有百丈的距离,就算她成魔为妖,亦要跌得粉身碎骨。程逸芸的剑雨敛去,现出普姆达娃,忽如飞鹰急掠,疾扑崖外,程逸芸再现出漫天萤火般跃闪的芒点,望她攻去,全不理会置身处是可令人断魂饮恨的可怕高空。
两人虎跃龙游,乍合倏分,拳剑在空中刹那间交换了百多击,却没有人下堕了半分。
“逸芸,小心哪!”我看的惊出一声冷汗。
但是,无论程逸芸的剑招如何变化,普姆达娃依旧有办法避开她的攻击。程逸芸只要一失手,立时堕下崖去,危险万分。然而我却不能加入战局,一旦加入,反受其乱。
两人愈打愈慢,似是时间忽然懒惰倦勤了起来。
天空则轰鸣之声不绝,电打雷击,明灭不休,威势骇人至极。
到慢得无可再慢时,两人同时倾尽全力,施出浑身解数,攻出最后的一拳一剑。程逸芸横斩普姆达娃右腰,而普姆达娃的指尖由怀内破空冲出,直取程逸芸的咽喉。
“糟了!”电光火石之间,我竟然看到普姆达娃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诡笑。
随即,“锵”的一声,寒光一凛。
程逸芸手中的剑竟然被普姆达娃的一对鹰爪生生折断。
不光是我愣住了,连程逸芸也愣住了。
普姆达娃已经半人半魔,我无法用禁戒的力量消灭她,而程逸芸?难以靠武力将她克制。
当大片云雨雷电移聚至拦江岛上空,使满月无踪,天地失色时,东方天际却因乌云的移驾露出了明月高悬、金光灿烂的夜空湖水,月光还不住往拦江岛这方向扩展过来。
东方那边的湖水在月照下闪烁生辉,这边的湖水却仍因风吹雨打而波汹浪急,情景诡异无伦。
程逸芸一口鲜血吐出,一下子跪倒在地。
我正呆看着在刚刚那令人目眩神颤、动魄惊心的光芒时,普姆达娃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林坤,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圣母,一切跟我作对的人都得死,这个贱人是你的女人吧,那好,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杀了她,让你生不如死!”普姆达娃阴冷的笑容在诡异的天光下更加可怖。
我挡在程逸芸身前,即便知道自己不敌,也绝不容许普姆达娃伤害她。
“你想保她命吗?哈哈,只要你求我,发誓永远忠臣于我,做我的奴隶,我可以留她一命的。”忽地,普姆达娃脸色一变,脸容一片宁洽,魔幻般的眼神,娇柔得令人生怜。
“我必须冷静,等待时机,琪姐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我的心里暗暗地打定主意,此时拼死一战,不如先来个缓兵之计,尽量争取时间。
普姆达娃内心阴暗,心胸狭窄,喜欢嫉妒,这一点,曾经被我利用过,没想到即便到了今天这地步,她还是死性不改,真是天不绝我。
“好,我答应你!”
两人的距离不住缩短。
我感到一种奇异的气氛震慑着自己。
普姆达娃瞪着眼,而我只能忍受这种眼神,乖乖地贴近她的嘴唇。
程逸芸在我背后,恨不得一剑刺穿普姆达娃,但是她太虚弱了,已经没有办法再攻击。
普姆达娃衣袂迎风飘扬,似欲乘风而去,静候着我逐渐接近的嘴唇。我缓缓靠近,两个嘴唇相接,感觉自己已经成了毫无感情的机器一般,一切羞恶和廉耻都灰飞烟灭了。
我谦虚诚挚地在普姆达娃旁单膝跪下,仰起头来,无限情深地看着普姆达娃那平静清美的姿容。
两人目光纠缠久久,随后,她的脸上泛起动人心魄的笑意。我本以为,就此结束了。哪知道,普姆达娃柔顺地提起右足,秀眸射出海样柔情,深注进我的眼神里。
“来,帮我把鞋儿脱下来,吻我的脚。”普姆达娃嘴角逸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但是,一手却温柔地抚摸我的头。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恶心。
“真乖!”
我忍气吞声将她的鞋脱了下来,然后,轻轻握着她纤白晶莹的赤足,俯头吻了一下,再小心翼翼为她穿上鞋子。接下来,再吻了她另一只足后,又体贴温柔地替她穿上鞋。
“真是听话的奴隶,早这么乖,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普姆达娃白了我一眼,得意地笑道,“我们走吧。”
风雨虽是那么不肯妥协,湖水仍是波荡不平。
普姆达娃带着我上了小船,在大雨倾盆的湖面上,一点不受恶劣的环境所影响。我沉默,她亦沉默,只有急浪打上船身和风雨的呼啸声。
这时,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霹雳。
我不经意间抬头,普姆达娃的眼睛目泛奇光,正凝注在对面的山崖上。
此时无声胜有声。
山崖上突现一个身影。
“琪姐!”
姒玮琪一个人立在悬崖上,天雷滚滚在她头上群魔乱舞。
普姆达娃脸色微微一变,冷笑一声,然后缓缓把玉手递向我,按在我的肩上。
“你看好了,我要你的琪姐,亲眼看着我们洞房花烛!”
我们的小船停在了茫茫风雨的无际湖面上。
“这么远,琪姐难不成想远程干掉她吗?”我的心里泛起了嘀咕,如果姒玮琪不能此时将普姆达娃斩于马下,我岂不是真的要成了她的“压寨丈夫”?!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转动着时。
可我还没有思索出头绪,一团电芒在普姆达娃立身处爆射开来。
天地刹白一片。
猝不及防。
我受不了刺眼的强光,一时睁目如盲。
很快,强光倏敛。
但即便是残光,仍使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眼前景象逐渐清晰。
普姆达娃已经倒在了船上,双眼圆睁,似乎是死不瞑目,空馀一艘孤舟在湖水上飘浮着。
蓦地,天空中一道亮光照射下来,我的眼前一亮,乌云的边沿横移到中天处,现出阴晴之间的交界线。
“这……”我愣住了。
月色照下。
这边的天地充盈着金黄的色光。
“难道琪姐可以指挥雷电?还是普姆达娃多行不义,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小船随着湍急的水流飘走,月光飞快地往拦江岛照射过来。
“表少爷,你没事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倏忽间,傲立湖中的孤岛遥遥展现在我的眼前。
月满拦江下,终年锁岛的云雾奇迹地去得一分不馀。
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站在雨中,与我遥遥相望。
“倩姐,我没事!”
这长年受狂风刮蚀,雨水冲刷,悬岩陡峭,石色赭赤的孤岛,在回复澄碧清明,反映着月夜的湖水里。像一位给揭掉了蔽面轻纱的美女,既含羞又骄傲地任君评头品足。
“来,快上来!”许倩伸出手,把我接到岸上。
“你怎么在这里?”
“引雷。”
许倩的话,令我既惊又喜。
姒玮琪果然是好手段,竟然用雷霆之力将普姆达娃消灭。
“妲蒂和佛姐在对面的山头上,她们布置了三十六道天罡金蚕丝,肉眼不可分辨,从高处一直延伸到江心。”
当我眼光移往峰顶时,在明月当头的美景中,一幅令我终生难忘的图象展呈在壮阔的视野中。
姒玮琪傲立在峰顶一块虚悬而出的巨岩尽端处,正闲逸地仰首凝视着天上的明月。而在她对岸的另一处悬崖上,妲蒂和佛姐也临风而立。
“你看那里。”
“梦姐?”
江面上一首小船忽然出现。
梦姐站在船头,手中似乎牵着什么,看到的却只是虚空。
“梦姐在江面上以蛛网的方式织了一张七十二地煞飞云线,天雷由金蚕丝引导到江面,飞云线在江面密布,普姆达娃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雷劈死的。”
“原来是这样……”
我一声长叹。
雨过天晴。
山崖上漫山遍野的格桑花迎风开放。
格桑花虽然花株不高却挺拔,花蕊不香却艳丽,但是,每年藏历三四月,在贫瘠的高原上,只要有土壤和阳光就有它的身影。
它不畏干旱严寒、不惧牛羊啃食践踏,向着阳光顽强地生长,藏族称它为吉祥花。很多人,永远地留在了这片高原热土上,他们的离去没有悼词,没有鲜花,没有墓碑,在向阳的山坡上,只有寒风中摇曳的格桑花陪伴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