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向来对这种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人不感冒,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目中无人,嘚瑟得了一时,嘚瑟不了一辈子,这么轻敌傲慢迟早要吃大亏。
但是转念一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女人虽然看上去不是那么友善,她跟我也不可能是一路人,然而她毕竟是对付古藏教的,要是她因此吃了大亏,那且不是助长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况且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何苦跟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行,真有你的。”我冷笑了一声,说道:“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你们救了我,胜利者是不需要被指责的。”
霍心兰秀眉一挑,说道:“算你识相。”
“我发现你有一个特点。”
“什么?”
“霸道。”
“这应该算是优点。”
“你可一点也不谦虚。”
“谦虚?我不需要谦虚。”
一个女人能如此傲慢,我实在是前所未见。在我认识的女人中,算得上傲慢,且有资格傲慢的并不多。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应该要数宁大娘,那是一个骨子里就透露出傲气的女人,但她那并不是狂妄,而是一个伟大女性百折不挠的坚毅果敢,以及无畏无惧的强大。除了宁大娘之外,姒玮琪的冷艳清高,也偷着不可毕竟的傲气,没有失忆之前的程逸芸也是一个傲慢的大小姐,但是她们身上的傲气并不会给人一种不适,相反却和她们的气质有着完美的融合。
可是这个霍心兰,她的傲慢,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似乎是一种敌意,逼迫我的内心,令人感到不适。
“好吧,霍小姐,你赢了。”我不打算再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你说说吧,冶教授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他特地安排你们这么一支奇兵在暗处,肯定还有跟进一步打打算。”
霍心兰停了一下,思索道:“你想知道?”
“当然。”我点了点头,“有很多问题,我至今搞不明白,我想冶教授肯定还瞒着我们什么。”
“对于朋友,开诚布公那是合作的基础,但是对于没有诚意的人,保密,是为了保障我们自身的利益。”
“话虽如此,但冶教授怕是另有所图吧。”我冷笑道,“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就被人当了枪使。”
“这话严重了。”
“对,可能是说严重了,但是我也没有这么好心,来为别人做嫁衣啊。”我知道冶和平那个老小子不太可能真的翻脸,明目张胆地不敢乱来,但是谁能保证这一次他不再给你来个解刀杀人什么的伎俩。
我们不远万里来到西藏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消灭一个躲在深山老林里为非作歹的神秘邪教吗?如果仅仅这么一个目的,姒玮琪为什么非得跟冶和平合作,而冶和平又怎会如此热情?
我俩心照不宣。
谁也没有再发问。
杯子里的咖啡快要见底,我本想借机起身走人,就在这个时候,霍心兰突然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我登时愣住了,屁股不由自主地钉在了椅子上。
“你有对不起的人吗?”霍心兰一边拿着杯子,正准备喝咖啡,一边却爱答不理地问了一句。
“我有对不起的人吗?有吗?”这句话一下子闯进了我的心里,思绪一下子变得异常凌乱,我不知道她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可我确实被这句话给打断了针脚。
“有吗?应该有吧?”我的心里反复地诘问自己,“我对不起谁?”
我知道,人的一生不可能不犯错,是人总会犯错,犯错就会有对不起的人,我对不起谁呢?有很多人。我对不起龙楼,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却为我而死。我还对不起冶江,他变成这样,是因为我伤害了他,而他最终,也因我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有!”我凝重地点了点头。
“愧疚吗?”霍心兰追问道。
她善于抓住一个人的心理变化,对于我脸上的表情更是看的一清二楚,我感觉我现在已经陷入了她提前布置好的陷阱里,心理防线很快就要崩溃,只是我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这么一手,难道她对我很了解?
“心理学家真的可以一眼看穿一个人吗?”我苦笑了一下。
霍心兰放下杯子,说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心理学家?”
“这一点恐怕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以你三言两语就将我问的一愣一愣的能力来看,说你不是心理学家,我都不信。”
“可是即便是再厉害的心理学家也不可能看穿一个陌生人的心思。”霍心兰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么说,你已经不属于厉害的心理学家范畴了。”我说了一个冷笑话,“而是最顶级的心理学家。”
霍心兰一点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你果然是一个聪明人。”
“你不用先恭维我。”我渐渐对这个霍心兰的来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她刚刚的这个问题中,我似乎捕捉到了她身上散发着的那种令我不适感的原因。
“但是,也仅仅是聪明而已。”霍心兰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尽管是被克制着。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聪明人,聪明人不长命。”
“是吗?那我真怀疑老天没长眼,你竟然还逗留在这个世界上。”霍心兰呛声道。
“霍小姐似乎跟我有着什么深仇大恨啊。”
霍心兰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仇恨会迷了人的眼睛,学心理学的人,从来不把仇恨挂在心上,因为那会让人负重难行。”
“豁达!”
“不。”霍心兰打断了我,说道:“我还没说完,但仇恨也会让人变得更强大。”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盯着霍心兰的眼睛。
“如果我告诉你答案,但你没有给我你的答案,这算不算是不公平?”霍心兰话锋一转,“我们不妨来做一次公平的交易,互相回答对方一个问题,不允许有保留。”
我不明白霍心兰为何执意要窥视我的秘密,但她既然这么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就说吧,你问吧。”
“冶江的死你愧疚吗?”
“冶江?!”我实在没有猜到霍心兰问得竟然是冶江,她毫无征兆地说出冶江的名字,毫无征兆的把一把锋利的剑插进我的心里,“你……”
“不能反问,现在是我提问,你只需要回答就可以。”
我仿佛一直泄了气的皮球一眼,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愧疚,我非常地愧疚,冶江是我最好的兄弟,他死了,我比谁都难过。”
“是吗?可我怎么一点也没有看到你的愧疚,你依旧恬不知耻地活在这里,依然道貌岸然地标榜自己,你不仅夺人所爱,你还害死了他,这就是你说的愧疚吗?”
这场毫无征兆的道德批判,令我的内心权线溃败。
“是的,我不配站在这里,也不配说……可是,我……我不知道冶江会变成这样,但凡我有一点察觉,也不会让他连头都无法回,还丢了性命。”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霍心兰突然站起身来,“你这个伪君子,冶江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死?明明一切都是你的错,结果却让他来承担这一切,为什么?!”
“你到底是也冶江的什么人?”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看着她脸色的愤怒,我仿佛看到了站在我对面的人不是霍心兰,正是冶江自己。
“林坤,我发现你真是一个可笑的人,事到如今你还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吗,你其实一直都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你一直都在逃避谴责,你为你的无耻开罪,你为你的肮脏文过饰非,你的卑鄙你的龌龊,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没错,我就是一个伪君子,我是一个小人!”我站起身来,喝道,“我愧对冶江,我愧对所有人,我就他妈应该去世!”
“你终于绷不住了。”霍心兰轻蔑地笑道,“你也不过如此嘛,我不过是问了一个问题,你就原形毕露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霍心兰不紧不慢地坐下,瞥了我一眼,得意的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你的仇人,一个这辈子也不可能原谅你的人。”
“你是冶江什么人?”我已经或多或少地猜测到,这个霍心兰应该与冶江关系匪浅,加之她一直在冶和平的手下,跟整个冶家一定颇有渊源。
“我是冶江的表妹!”霍心兰倒是不藏着掖着,开口说道。
“表妹?!”
“很意外吗?”
我愣在了原地,“我怎么从没有听说过,而且欧教授的妹妹不是……”
“我跟欧家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说,你是冶教授姐姐的女儿。”
冶重庆除了冶和平这么一个宝贵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姐姐,这个女儿据说十分低调,一直在国外定居,外界都不知道她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叫霍心兰。
“没错。”霍心兰点了点头,“我来找你,就是为了给冶江讨还一个公道。”